他刚抬起脚步,男人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带着戏谑的口吻:“年轻人这么焦躁可不是好事,在我提出我的顾虑后,你该让我看到你的价值。”
景遥停下脚步,侧身说:“我对于您这样成功的人没有任何价值。”
他是依附于徐牧择的,没有徐牧择他什么都不是,他也没有读过书,不具备任何亮眼的才华,他所擅长的事对男人是无关紧要,一文不值的。
在确定对方不会再帮助他时,景遥登时就冷了态度,他被徐牧择养刁蛮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大人物畏手畏脚,出入高端场合,成为众人巴结的对象,虽时刻记得自己的来时路,一点儿骄矜不生也是不可能的。
成赴依然从容,他是在宴会上看见对方的,现在才看清楚对方的长相,他好奇道:“这么多人巴结徐牧择巴结不上,你备受他的在意和宠爱,却要逃走,为什么?”
景遥对袖手旁观的人没了耐心,“那是我的事情。”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成赴提醒道:“你知道徐牧择有多在意你吗?”
景遥抓紧背包,他正是知道,所以才要逃跑,他对徐牧择的愧疚是还不完的了,他不想跟陌生人提自己这个行为有多可恶,他甚至都没有跟徐牧择好好告别,徐牧择这么疼他,他的行为有多伤他的心,景遥根本不敢想。
成赴提点道:“你如果够聪明,现在就该原路打车返回,你还小,不懂徐牧择这个人的势力有多大,你玩不过他的,就算你今天跑了,不出三天你就会回到这里。”
“骗人。”景遥心理素质被击溃,恼羞成怒地说:“你只是想巴结他而已。”
成赴也不责怪,脾气颇好地提点对方:“我是为你好,小朋友,连我在徐牧择手里吃了哑巴亏都只能自认倒霉,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来去自如?徐牧择年轻时什么名声什么手段你一无所知,他的势力能壮大至今日,你以为都是清清白白的?”
景遥的信心逐渐被击垮,他不能再听男人动摇他的心智,可又不敢不听下去。
“你现在回去,什么事也没有,我也不会把你来过这里的消息透露出去,乖乖回去吧,”成赴说:“徐牧择现在年纪大了,心软了,否则你没好果子吃,要我差人送你吗?”
年轻人的发梢是湿的,风尘仆仆赶来这里,倒也可怜。
景遥坚决道:“不需要。”
成赴笑眯眯地说:“那好吧,你就自己回去吧,回去乖乖地当个金丝雀,往后衣食无忧,怎么就不好?”
景遥无助地看了男人一眼,他失算了,干浪费了时间,得知男人不会帮助他,景遥不再逗留,迅速逃离。
他从酒店里出来,瓢泼的雨一再击溃他的坚定,雨势有加大的趋势,景遥抱着背包站在酒店门口,他给飞仙发了一条消息。
【我去车站了】
景遥发完,打了车子,焦急地等待。
这场雨就像拦路虎,成为了他出逃路线上最大的阻碍,景遥考虑过无数个可能,没有考虑过出逃这天的天气。
出租车停在他的面前,景遥上车,报了车站的地址。
师傅按照流程向他确定信息,景遥答得着急,师傅看了眼人,猜测不出这是要去做什么的,逃荒似的。
嗡嗡。
上车没多久,飞仙就给他来了电话。
景遥仓皇地接。
飞仙问:“你怎么今天走?外面下雨了。”
“我知道。”景遥没有回答为什么是今天。
飞仙说:“航空都停飞了吗?”
景遥迷惘地说:“我不知道。”
他没有确定,也不想再赌,他直接前往确切地能够离开上海的路线。
飞仙说:“你突然离开,找个借口应付一下,应该也不会起疑,别紧张,没事的,等到了地方把手机都关了,卡也换了,一步步来,安全最重要。”
景遥恍惚地应:“嗯。”
飞仙对他百般叮嘱,谁都知道这不是一场旅行。
和飞仙的电话挂了没多久,景遥的手机又响了,他摇摆不定的心陡然更冷,来电人是徐牧择,景遥把手机静音,按在自己的腹部,闭上眼,汗如雨下。
第一个电话逃过之后,第二个紧随而来,徐牧择一通通电话拨打过来,就好像知道他在出逃似的,中间没有片刻的等待,景遥手忙脚乱,呼吸加快,催促着司机快一点。
“下雨了,路滑,安全为上。”
司机没有太提车速。
轻微的震动声隔着肚子一点点震荡景遥心虚的灵魂,那种恐惧和焦躁对他的身体也出现了影响,景遥感到腹痛,他把手机拿远了一些。
徐牧择连续五个电话都被视若无睹,景遥的手机安静了两分钟,正当他以为糊弄过去的时候,孙素雅和应良接连打了过来。
景遥被迫把手机关机,他担心自己误触而暴露。
“是家里人出什么事了吗?”
司机关怀地问。
景遥握紧双拳,否认:“不是。”
司机看了他一眼,乘客的焦虑表露在脸上,他没有再开口。
抵达车站后,天色一再昏暗。
景遥付了钱,正要推门下车,前脚刚落地,他便在车站附近看到了一辆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幻影,那辆车他见过很多次,是徐牧择的司机开的车。
他迅速缩回脚,关上车门,唇色发白地说:“去机场。”
司机问:“去哪个?”
“都可以,”景遥忍不住发抖,“虹桥和浦东,都可以,快点走。”
司机照着后视镜看了一眼,心里也有点起疑了,他瞧着乘客的面相也不像通缉犯,但这份疑心让他刻意把车速放得很低。
“快没油了。”司机说:“我可能得中途去下加油站。”
景遥没回答,他已无力思考。
那辆停在车站的幻影,足以把他所有仅存的胆量都撕裂。
为什么?为什么徐牧择的司机会在那里出现?是巧合吗?
景遥给飞仙打电话,把情况跟他说了,他太害怕了,他必须疏解一些紧张。
飞仙问:“你看见徐牧择了吗?”
景遥惴惴不安地说:“没有看到,只看到了车。”
“是不是看错了?有没有可能是别人?”
“我记得他的车牌。”景遥也很不想确定,“我坐过很多次,不会错。”
飞仙宽慰道:“那也可能只是撞巧了,你没有跟别人透露过路线吧?”
“没有。”
“应该只是巧合而已,别瞎想,”飞仙安慰说:“先去机场吧,不一定都停飞呢,哪个能走你就去哪个吧,先找一个能飞的航班走,不管是哪个城市都好,离开上海最重要。”
飞仙嘴上宽慰景遥,话里话外也都透露着一个意思,那就是出逃路线暴露了。
景遥并没有跟成赴说自己的路线,徐牧择即使知道他要跑,也不可能精准堵住他的路线,是巧合对吧?他努力安慰自己,下雨了,所以徐牧择就会去车站堵他,他的路线没有暴露,没有。
说不定刚才还看错了,下着雨呢,也许车牌有一个数字被他看错了呢?他有点疯狂地想。
到了加油站,司机就要放他下来,景遥没有想过司机在耍花招,加过油之后,司机又借口不走,景遥没有功夫思考,他转而去路边打了其他的车。
司机把他拉到了一个偏僻的加油站,车子不好打,景遥在路口一再招呼,就是没有车影过来,他跑了很远,浑身都湿透了,才找到一个公交站牌,景遥站在下面躲雨,打网约车,冻得唇色泛白。
未接来电无数条,景遥全部忽视,他焦急地等着,被时间折磨,恐惧让他今天就是爬也要爬出上海。
好不容易,路上终于有了汽车的影子,景遥上车后,开车的女司机见他落汤鸡似的,很是贴心地将空调打开,关怀问了几句。
“是有什么急事吗?”
“对,我要马上到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