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还有好几名剑明仙山弟子抱剑而立,见他们进来时露出几分讥诮, 又很快别过脸去。
古枝看着其中一人, 无语瞥了眼,阴阳怪气道:“哎哟,这不是我们金丹修为的楼师兄吗?怎么手还受伤了?”
明见闻言, 朝楼镜看去。
只见楼镜的右手缠着白色布带, 身上还有股没有散去的清淡的草药味。
察觉到众人打量的视线,楼镜猛地将手背到身后, 脸色铁青, 没好气道:“古枝,在我还没出剑前,你最好闭上嘴。”
“好好好, ”古枝摊手,“我不说就是了, 不过我们大师兄都金丹修为了,回溯镜中也不知还有谁能伤到你呢。”
众人:“……”
明见沉默了好一会儿,是他忘了, 古枝舔舔自己的唇,能被自己毒死的。
楼镜气不打一处来,随之抽出剑,“古枝,我若想杀了你,随时可以杀。”
“大师兄。”师涟见状,急忙挡在两人之间,劝道,“古师兄也不是故意的,现下最要紧的还是先解开阵法,离开秘境。”
宋禾玉叹了口气,冷冷看了眼古枝,才又给楼镜作揖,“楼镜,此事是我归一峰管教不严,我以归一峰首席弟子的身份代古枝向你道歉。”
古枝不服气,“凭什么要向他道歉,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这个秘境中还有谁能伤他?说不定是他那日无缘无故拔剑向着明见,才遭了报应不是……”
话还未说完,宋禾玉给他施了个噤声的术法。
古枝只好悻悻作罢。
明见却是看了眼楼镜受伤的胳膊。
他莫名想起萧不眠。
…这不会是萧不眠做的吧?
楼镜瞪了眼明见,没说话。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明见,那晚他在房间里打坐,他听见屋外有动静,疑心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跟着跑出去后,眼前却忽然一片黑暗,紧接着是刀剑划过皮肉的声音,瞬间斩断他右臂经脉,疼痛顿时传遍全身。
他抱臂跪在地上,咬着牙,脸上愕然。
整个公主府,只有他是金丹修为,其他剑明仙山和世家的弟子皆是筑基修为或是炼气期,除去那位大乘期的云月殿下,又有谁可以悄无声息地伤到他?
而且在那剑意里,他明明感受到了杀意。
虽不知为何那人没杀了他,可那剑意中的杀意,至今想起都让他脊背发寒。
楼镜想了想与他有过龃龉的宗门弟子,最后想到了下午才和他有过争执的明见。
可这完全不可能,那叫明见的弟子不过炼气六重的修为。
楼镜只好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相比于怀疑明见伤了他,他更担心的是让其他弟子知晓他受了伤,在这个秘境中,许多剑明仙山的弟子本就因捏碎玉符后无法离开秘境而惶惶,若是让他们知晓他这个掌门大弟子受伤,只怕会让他们更加害怕。
所以疗伤才是最重要的。
楼镜服下一整瓶养元丹,在房间里疗伤,翌日睁眼时却发现平日里本该早就愈合的伤堪堪止血。
明见不知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只觉得莫名其妙。
瞪他作何,又不是他做的。
“无碍,再说也用不着你道歉。”楼镜看了眼宋禾玉,整理了下自己的外衫道。
宋禾玉:“多谢。”
他目光落在楼镜的伤臂上,眉头紧蹙:“这伤...为何迟迟未愈?”
楼镜侧头看他,良久缓声开口:“你们那日说的都是对的。”
他回过头,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看被铁链锁住的那几名修士,“这些弟子都是前日与我同去查探时伤的。前天夜里,我受了伤,但伤口迟迟不愈合。”
“与之相反的是他们这些受伤的弟子,到第二日伤口就彻底好了。当时我以为只是巧合,却没想到夜里,他们三人无一例外都发了狂。他们都忘记自己是进入秘境的弟子了,反倒是多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记忆,说自己是鲛人,还能准确说出自己一千年前所居住的地方。”
话音未落,那三名修士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锁链哗啦作响间,众人惊骇地看到他们裸露的皮肤上,被铁链磨损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青灰色鳞片,脖颈处裂开鳃状的缝隙,牙齿变得尖锐如鲨。
宋禾玉脸色骤变,“除了你们几位,可有其他人知晓?”
楼镜摇头,“没,好在他们是在路上发作的,我们几人怕其他弟子看见会害怕,才将他们给锁在了此处。”
“那就好。”宋禾玉点头。
“我这几日灵力一直在流失。”一名弟子忽然出声道。
“我也是。”另一名弟子抬了抬手示意。
楼镜转头问:“你们三人呢?”
他咳了两声,强调道:“并非针对你们...只是我们都有此症状。我们讨论后,大概推测出这些弟子体内的鲛人卵想来是千年前死去的鲛人魂魄在借尸还魂。若是想区分有没有被鲛人夺舍,可以看伤口的愈合能力和灵力是否能凝聚。”
宋禾玉“嗯”了声,随即从腰间拔剑,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
血一滴滴落在地上,晕染开来,像是梅花。
明见和古枝见状,也各自划了一刀。
站在楼镜身后的弟子又从怀里摸出瓶丹药,“养元丹,你们各自服下一枚,若是一炷香后还没恢复,即可证明你们的清白。”
古枝的噤声已经失效,他从那弟子手中接过,边将丹药扔在嘴里边嘲道:“那怎么不见你们也在自己手上划一刀?你们说不能用灵力就不能用灵力了吗?”
“你!”那弟子咬牙切齿挤出一个字。
楼镜回头望向几人,他虽不喜古枝,却不得不承认古枝说的话有几分道理,他道:“算了,既然他们都这样做了,你们不做说不过去。”
弟子瞪了他们一眼,终还是在手臂上划了一刀。
一炷香后,倚在墙边阖眼休息的明见睁开眼,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这样可以了吗?”
楼镜颔首,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松弛几分,“可以了。”
其他弟子也将手上的伤口递给其他人看,所有伤口都没愈合。
至少证明此刻站在这里的,都还是活生生的人修。
楼镜抿唇,静默半晌,他终于别扭地问明见:“若那日你所言非虚,且不说你与那位师弟是如何躲过那两魔物的,你可看见他们是用什么引得被鲛人卵寄生的弟子聚集在一起的?”
“你别误会,”楼镜补充道,“靠自伤验明正身终非长久之计。况且如今灵力消散,伤口愈合缓慢,遇敌后也只是拖累。”
“若是可以用那些魔物的办法,将所有体内有鲛人卵的弟子关在一处,也要好处置些。”
明见想了想,含糊道:“我隐约听见说是需要用高阶魔族的血。”
“高阶魔族?”楼镜蹙眉,“那至少是天魔阶的魔族,妖兽一类遇到血脉纯净的魔族确实会被吸引。没想到此处竟有天魔阶的魔族,也不知是玄冥还是九幽,若是无相,恐怕我们只能葬身于秘境之中了。”
屋内顿时一片死寂,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明见愣神,过了会儿才说:“应该…不至于。”
楼镜身旁的弟子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不会?”
“……”明见:“猜的。”
他总不能说,那个所谓的高阶魔族此刻正在后院厢房里,说不定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他落下的发带。
虽说萧不眠是修炼到一半才入的魔,但想来也算是魔族的。
一想到这儿,明见就想骂系统两句,这不靠谱的玩意儿到现在还没找到萧不眠入魔的原因。
系统被骂也不敢说话,只能蜷在神识里低头做小。
其余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师涟打破沉默,“罢了,想来只要将阵眼找到,我们就能出去了。不必和那魔族正面交锋。”
楼镜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