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度强行睁眼,眼前都织满了白雾。
还有……一束银线,牵在燕烬亭身上。
不好!
劲风扑面,燕烬亭的身影向他迎面撞了过来,下颌骨正砸在他胸前,烫得他眼前一阵发黑。
黑衣剑修身上淡淡的硝石气息清晰可闻,和当年一般的面目可憎。
太近了,他用力抵住对方,用影线切割黏丝的同时,把人往死里勒。
后者反应也很迅捷,伸手一撑,抵住雨雪菩萨手臂抬起头来,薄唇都被撞出了血,目光笔直落在他胸前。
散落在莹白皮肤上的紫薇花瓣,早就被碾碎了,一缕缕凄厉的血线,向起伏的胸肋间垂落,也因此有了柔软的弧度。
所接触的每一寸皮肤,都被黏液牢牢粘在一起。
就在燕烬亭强行起身的片刻里,裂帛声大作,谢泓衣颈侧胸前的衣裳都被扯破了,皮肤亦被撕扯得发红。
更要命的是,他唇上亦占了一缕银丝,以让人头皮发麻的力度,即将锯断二人仅有的空隙。
再这么下去,非得再贴上不可。
谢泓衣恶心至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为什么这种黏性,只局限在雨雪菩萨、他和燕烬亭之间?
庙里的其他雪练,一切陈设,都没有受到黏液的影响。
他一边飞快思索,一面趁着影线切割出的空隙,抬手抵住燕烬亭前胸,撑开距离。
“别乱动。”谢泓衣齿缝中挤出几个字,“听我的话。”
银钏被黏液牵动,红痣从一泓乳白中褪出。
燕烬亭依旧沉默,只有呼吸晃荡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泛起一丝猩红,虽然压制下去,却锈在漆黑眼底,令人很是不安。
谢泓衣掌心一沉,吸力更强了,一双看不见的蚌壳,死死把他们夹压到一处。
他捕捉到关键,霍地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燕烬亭反倒闭紧了双唇。
谢泓衣隐隐预感到那不是什么好话,勒令道:“说!”
下一秒,肘侧红痣就被对方的拇指用力按住了,缓慢却不掩粗暴地,将那片皮肤推回到了银钏底下。
燕烬亭以一种复杂的、带有憎恶的语气道:“你还说你不是白蛇。”
“你还在想这个?”
谢泓衣简直难以置信。
是,也是他想岔了。为什么要费心破局?只要把这家伙的脑袋绞下来,自然就能脱困了。
他的唇角弯了一下,手指一曲,燕烬亭立刻定定看他,道:“你想抱着一具无头尸?”
谢泓衣讥嘲道:“尸首比人清净,不会胡思乱想。”
话出口的瞬间,他心中一惊,隐隐想通了什么。
雨雪菩萨的邪术,为什么能用在他们二人身上?以什么为媒?
他和燕烬亭唯一的联系,就是天火长春宫中那一场□□。
而色藏庙中的雨雪菩萨,执掌的便是色欲。
难道……
谢泓衣手臂拧转,将银钏蹭脱了半寸,恰有一滴黏稠的乳汁溅在红痣上,缓缓滑落。
燕烬亭嘴唇紧抿,喉结滚动了一下,颈侧浮出明显的青筋,二人间的黏力几乎像刀网一般,深深勒进皮肤里。
谢泓衣瞳孔淬着残忍的寒光,冷冷道:“你想咬它,是么?”
燕烬亭没有回答。他厉声逼问:“扭捏什么?说话!”
【作者有话说】
单某人再不来小燕就要寄了
第175章 隔叶听絮语
燕烬亭看着他的眼睛,道:“是。”
“道貌岸然的畜生!”
燕烬亭终于起了火气,道:“倒打一耙的蛇妖。”
谢泓衣眼中厉色一闪,二话不说,用影子把这张令他憎恨的脸,一圈圈捆缚住了。
但二人间的黏力只增不减,很快,谢泓衣便向对方欺近过去。
燕烬亭寒星般的瞳孔中,飘入一团阴晴不定的丝云。
“我知道了,”谢泓衣闭了一下眼睛,“原来如此,只要动欲,就会中它的招。原本不会这么严重,但你……”
他冷笑道:“你还在想怎么欺辱的我。”
燕烬亭道:“你自愿的。”
谢泓衣被他的厚颜无耻所激,一时间,连眼角都沁出了激荡的赤色:“明明是你强行——”
以他的性格,实在说不出被□□的事来,半截话梗在喉口。
燕烬亭瞳孔却紧缩了,以一种堪称恐怖的神情看着他:“你说什么?”
谢泓衣道:“管好你的脑子。六根清净,这邪术就能破。”
燕烬亭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生生挣破了黏液的束缚,一把扼住了他手腕,喃喃道:“你说的是真的……不可能……”
他心中激荡,二人满身的黏液立时被一股巨力扯断了。
这一次,断裂的黏液,终于消融在空气中。
果然,欲望消退了,这邪术就会破。
大概是燕烬亭被揭破了伪善的面目,无法再自欺欺人了,才会这般狼狈。
谢泓衣捕捉到破局的机会,也顾不得许多,逼视着他道:“是你用铁链捆着我,打断了我的肋骨,强迫我和你媾和,我想杀了你,可惜力气不济,没能勒断你的脖子,你还说我是白蛇?”
他每吐出一个字,燕烬亭冷肃的神色就崩毁一分,仿佛神像金身剥落,露出狰狞本色,显然被撬动了道心。
真是可笑。
谢泓衣看天下火灵根都是一般的惺惺作态,也没什么报复的快意,只觉得厌烦恶心。
可燕烬亭却一把扼住他肩侧,面上一片沉沉的寒意。
“证明给我看。”
谢泓衣一掌扇去:“你这个畜生!”
他都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袖影如刀。
雨雪菩萨那几只巨手,还抱持着他的腰身和手臂,都被生生抽得碎裂开来。
燕烬亭背后的火狱紫薇,就在这时猛然撑开了棘枝,紫薇花纷落。
他不管四面八方袭来的劲风,而是摧动了狴犴法相。漆黑虬结的枝条将二人死锁在内,也把眼前这道阴沉多变的影子,囚在目光中央。
这样的距离,最宜于逼问。
“冒犯了。”燕烬亭停顿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么令人误解,简短地解释了一句,“你很擅长障眼法。”
他自幼在紫薇台修行,心性纯净,对旁人话中的真伪很是敏锐,但这也仅限于肉眼的范畴,对方要是修行过什么玩弄人心的功法,还是有机可乘的。
狴犴法相一出,勘破一切伪装。
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隔着棘枝一重又一重的狰狞剪影,一切光线都像被铁剪绞断。
昏暗中,只有谢泓衣颈上一段冰白的光泽。衣裳被一只手拉拢了,黑发萦身披落,可下颌处晶莹的乳汁,还有紫薇花狼藉的残瓣,都一缕缕往衣裳里滑,让他想到神龛中开裂的玉瓷。
但谢泓衣的目光却锋利尖刻得多,玉瓷菩萨像一朝摔裂,甩出满地蛇蝎来。
和师叔的道侣闹到这一步,已经注定无法收场了。
即便是燕烬亭,也感到一股难言的压力,有什么极恐怖的东西压在脊背上。
但他也不会收手。这一切,必须有个答案。
“如果我当真做过那等恶事,要杀要剐……”燕烬亭道,“都不必脏了你的手。我问你,当年在庙中,到底是谁——”
“哪来的庙?”谢泓衣道,“天火长春宫中的壁画,你敢看么?”
燕烬亭道:“我从未去过天火长春宫。”
又在这几个字上僵持住了。
为什么谢泓衣认定他曾经去过天火长春宫?
破庙中那一片深红凄迷的牡丹花海,还在骷髅丛中摇曳。
也是这样的距离,白蛇欺近他,萦绕他,收紧巨尾,把令人意乱情迷的瘴气灌入他血脉中。
他闻到了浓烈的酥油花香气,血脉都在发热。
奇怪的香气,像是幻觉……
燕烬亭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关于破庙的景象,变得更清晰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