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墨心头的炽热渐渐冷却,眼中掠过一丝委屈,但他很快想通,昭昭愿意应下婚事已是难得,他相信精诚所至,终有一日能打动昭昭。
许景昭有些累了,“我已答应你,你去回禀伯母吧。”
裴玄墨点了点头,褪去最初的激动后,他眼眸里终于恢复了平静,原本在钟岚衣那边飘忽的心脏,现在才落到了实处。
他现在才仔细站在面前的打量许景昭,许景昭面上带着疲累,眼眸里没有情绪,不知道是不是烛火映着,他觉得许景昭脸颊脸颊似乎清减了几分,显得格外消瘦。
裴玄墨心里酸涩,“昭昭,你瘦了。”
他不禁设想,若是许景昭与他处境相同,或是他不曾阴差阳错夺走属于许景昭的东西,又会是怎样光景。
定会比他出色得多吧。
他握住许景昭的手:“昭昭,对不起。”
这句话说得郑重其事,让许景昭微微一怔。
不待许景昭回应,裴玄墨已主动松开手,后退两步,强作轻松道:“昭昭,还记得我们儿时的约定吗?”
许景昭抬眼,觉得莫名。
他早已忘了。
裴玄墨挥了挥手,转身踏出门外,“成亲后,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他想明白了,他不要了。
还有什么比昭昭重获灵根更值得欣喜呢?
许景昭望着裴玄墨消失的背影,唇角泛起冷笑。
惊喜?
这份惊喜他早已知晓,他需要的,不过是证据罢了。
裴玄墨于他,无关紧要。
许景昭抱着不太白,沉吟片刻,手中现出一枚令牌。
他想要告诉师尊这件事,但是现在没有证据,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思来想去,只在那上面留了一道灵信。
“事出有因,我要先与裴玄墨成亲。微尘,信我。”
灵信发完,许景昭抱着不太白倒在床上,将令牌往灵囊里一丢,他精神现在绷得太紧,让他有些困倦。
不太白听到了许景昭跟裴玄墨的对话,身子有些蔫,但他觉得许景昭比他更难过,于是他伸出脑袋碰了碰许景昭。
许景昭抱着不太白,伸手碰了碰不太白的鼻尖。
春隐门夫妇收养他拔了他的灵根,他且算跟养育之恩相抵。
若是春隐门夫妇真的杀了他的父母,这血债他要亲手拿回来。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仙执殿寒意刺骨。
丹霖打了个寒颤,拢紧衣襟:“怎么了,收到什么消息?”
宴微尘收了令牌,站起身来,“他要跟裴玄墨成亲了。”
“成亲?哦,你那个徒弟?”丹霖点了两下脑袋,忽的觉得不对劲,“等等,另一个他是谁啊?”
“许景昭。”宴微尘平静回道。
丹霖的表情瞬间凝固,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干笑两声:“哈哈,那……现在如何是好?这也太突然了,这两人成亲竟不通知你这师尊,不,我是说……这也太仓促了。”
丹霖越说越错,急得额角冒汗。
仙执殿统共没几个人,这关系怎就如此复杂?
宴微尘瞧了他一眼,“昭昭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他发现了。”
丹霖脑子转不过来,“发现什么了。”
宴微尘不再回答:“我要去春隐门一趟。”
丹霖起身,“等等,你不是不能去吗?”
宴微尘睨他一眼,“光明正大地去,自然无妨。”
丹霖欲言又止,宴微尘这副模样,哪里像是寻常拜访?
还有那春隐门,真缺德,拿了人家灵根,还要娶人家,将人一辈子锁在春隐门,可真够无耻。
宴微尘自飞升上界以来,还未踏足过春隐门,他也想要去看看,昭昭自小生活的环境是什么样,要是不慎见血,那也是他们命中有此一劫,怨不得他。
眼看宴微尘要走,丹霖赶紧跟上前去,“我也要去。”
而在兰规院,同样也炸开了锅。
得到消息的薛宿宁瞪圆了眼,“什么?成亲,不行,肯定是春隐门逼迫昭昭。我要去看看。”
萧越舟却没有说话,也随之站起身,“我也去看看。”
但他们并未收到春隐门请帖,只能以世家身份前往。
春隐门笼罩在朦胧雾霭中,空气里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湿润。
燕归堂内,一片沉寂,钟岚衣与裴乘渊相对无言。
良久,裴乘渊轻叹一声,将婚书置于案上。
许景昭坐在另一侧,“伯父伯母,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裴玄墨看了眼许景昭,应和道:“阿娘,昭昭不喜欢那些虚礼,莫要强求了。”
钟岚衣无奈的看了裴玄墨一眼,最后妥协,“罢了,不穿就不穿,那先来按手印吧。”
桌面上整整齐齐的摆着那张婚书,上面已经签了两人的名姓,裴玄墨划破指尖,染血的手指重重按在名字上,像是牢笼的暗纹。
许景昭没有多说什么,伸出指尖点了上去,留下一个血红的印子。
钟岚衣满意极了,血印既成,婚约已定,许景昭再无反悔余地。
裴乘渊看着许景昭落下名姓,眼神复杂,但也只是失态一瞬。
许景昭礼貌行礼,“伯父伯母若没有旁的事,景昭先下去了。”
他礼数周到,丝毫挑不出错处,转身踏出了门。
裴玄墨愣了下,立刻回头,“阿娘,我还有事,也先走了。”
钟岚衣喊住了他,“墨儿,急什么?”
裴玄墨只好停下。
钟岚衣收了婚书,上前两步,“你看你这急躁性子,日后你们二人时间长着呢,不急这一时。”
“对了,那枚少主令牌呢?在你这里吗?”
裴玄墨摇了摇头,“我已经送给昭昭了。”
他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敢把自己心里的念头跟钟岚衣说。
要是钟岚衣知道他要把灵根还回去,可能要生气。
钟岚衣蹙眉,“你……唉,想办法取回来,那令牌是一把钥匙。”
裴玄墨不解,“什么钥匙?”
钟岚衣不欲多说,“就是传承啊……什么的,跟昭儿成完亲你就知道了。”
“记得拿回来,那东西很重要,知道了吗?”
裴玄墨有些心不在焉,“知道了。”
钟岚衣一看裴玄墨就没往心里去,她叹了口气,“行了,你出去吧。”
裴玄墨这才面露喜色,转身出了门。
可门外早已不见许景昭踪影。
裴玄墨本欲去寻许景昭,转念想到婚事虽从简却仍繁杂,便去帮忙打点。
许景昭出了燕归堂,慢悠悠的往回走,拿着帕子细细擦拭着指尖,那指尖血色擦尽,手指上却没有伤口。
又不是他的血。
仅仅两日时间,春隐门就变了个模样。
虽不至于红绸满天,但也十分华丽,也是,春隐门少主大婚,再低调也低调不到哪里去。
许景昭身上还是穿的自己的常服,浅黄色夹着金丝,腰间坠着一溜的琉璃珠子,显得十分华丽贵气,让人一眼就能瞧出来许景昭受宠。
他指尖摸索着令牌,他能确信师尊已经收到了信件,但不知晓师尊是什么意思,因为从开始到现在,师尊都未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