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统原本还十分轻蔑,可不知怎么的,他忽觉得自己不对劲起来,浑身都动弹不得,他僵着身子往下看去,两三道符箓在他脚底下转着圈,绕过的轨迹带着火光,烧到了他的皮肉。
他瞪大了眸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视线转向许景昭,满面惊骇。
许景昭掌心上扬,忽的合拢手掌。
一个活生生的人顷刻间化成了一道灰烬。
堂中寂静,所有人都没想到许景昭年纪小,但是出手如此不留余地,一个长老,说杀就杀了。
那许景昭的修为……恐怕不低。
这下,堂中都坐稳了身子,没人敢小瞧许景昭了。
许景昭收了手,吹了吹指尖,好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抱着不太白,脸上未语三分笑,身上气质瞧着温和,却藏着几分凌厉,“忘了告诉各位长老,我会使剑,符箓也有所涉猎。”
“在仙执殿时也算刻苦认学,学了师尊三分皮毛。只不过我这人有个缺点,脾气不好,远没有父亲良善。”
“诸位长老,还请担待些。”
第119章 坦言
话音落地, 堂内一片寂静。
许景昭这般说了,他们还能说出来什么话?
“是,全听门主差遣。”
许景昭有些疲累, 他修为一半来自师尊, 一半源自父母传承,时稳时断,并不稳固,尚不能收放自如,不过用来震慑这些人,倒是绰绰有余。
“春隐门有门主, 实乃门内之幸。只是......”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迟疑开口。
许景昭的视线瞧了过去,是春隐门的老人,对他也算有礼, 但是他真的不喜欢听“但是”。
果不其然,那长老下一句就是:“门主, 关于殿主之事——”
“外界传言门主跟殿主是道侣, 这……是否有些不妥?”
“没什么不妥。”许景昭语气平静, 脸不红心不跳,“我与宴微尘本就是道侣。”
“咳咳咳......”
在座的长老都被许景昭的话惊掉了下巴,他们也没想到许景昭就这么大大方方承认了。
世家道侣讲究阴阳调和,阳阳者少许,许景昭跟宴微尘又是师徒,更加罔顾人伦。
可偏偏这两人, 一个孤高绝尘修为冠绝当世,一个执拗倔强不服管教,当真是......拿他们毫无办法。
相较之下,还是许景昭更好说话些。
于是又有人壮着胆子劝道:“门主啊......您与殿主这般, 终究不是正道啊,况且春隐门子嗣单薄......门主总该为春隐门将来考虑啊!”
许景昭摸着不太白还没开口,他手里不太白率先不安稳起来,扭了扭身子,蹭了蹭许景昭的手。
他望着苦口婆心的长老,沉吟片刻,“如今我爹娘的神魂正在温养,他们感情甚笃,待百年后爹娘出关,说不定我还能有个弟弟妹妹......”
“这……”
那说话的长老噎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何反驳。
许景昭懒懒抬眼,“况且,没有子嗣又如何?春隐门中弟子众多,择贤能者继之便是。此事不必再提,若是传到师尊耳中,怕是难以收场。”
那群人还要再劝,但许景昭把宴微尘的名头搬出来,他们又不敢开口了。
幸好那位煞神不常驻春隐门,否则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开这个口。
许景昭懒得理会他们心中作何想,今日目的已达,至少能震慑住一部分人。
回到燕归堂之后,许景昭坐在桌案前,师尊不在,他也要寻点正经事做。
他刚铺好纸面,提笔欲写,目光落到那桌面上,昨日他就是被按在这冰凉桌面上......想到此,耳根不由发烫。
他甩甩头,将那些旖旎念头驱散。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叩门声。
许景昭抬起眸子,“进。”
癸七走了进来,恭敬道:“门主。”
许景昭有些惊奇,“癸七?你没跟着师尊回去吗?”
癸七回道:“殿主命我等留守春隐门,听候门主差遣。”
许景昭心头一暖。
“门主,凤鸣司派人传信,说是想见门主一面,还言,说凤鸣司的丹药宝物,春隐门若需要,不收灵石。”
许景昭拧起眉,“这话谁说的?”
“凤鸣司少主薛宿宁,他想见门主。”
许景昭指尖叩在桌面,一时觉得有些头痛,薛宿宁表现得这般明显,他自然也知道薛宿宁的心思,正因如此,他才要避着薛宿宁。
抛开薛宿宁起先做的那些事不谈,他跟薛宿宁最好的状态就是师兄弟关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许景昭揉了揉眉心,“他还有说别的吗?”
癸七老实回道:“他说希望门主日后平安顺畅。”
其实薛宿宁还问,昭昭可否原谅,可否给他一个机会。
癸七明智地咽了回去,既然门主已与殿主结为连理,这些话不说也罢。
许景昭应了一声,开始提笔写东西。
“在库里挑些东西,当做回礼,以往我在仙执殿时,还收过薛师兄的恩惠。”
当时他在帝王境里确实收了薛宿宁的符箓,当下正好还了,两清。
许景昭搁下毛笔,拿起纸面来吹了吹,
“此信寄给玄清宗代理宗主谢温衡,库房里我早就备好了送去玄清宗的东西,辛苦去一趟玄清宗。”
癸七领命,拿了信件之后离去。
许景昭又去瞧了瞧父母尚在温养的神魂。
高台之上,有两个巨大的琉璃瓶子,下面堆满了灵髓,地面上刻着聚灵阵法,里面灵力缭绕,几乎凝成实质,只不过那神魂瞧着有些碎,不知道要温养多久。
许景昭走上前去,站在阵外,仰着头看向高台。
“爹,娘,我已经找到我要相伴一生的人了。”
“他叫宴微尘,爹娘以前见过的。”
“他很好,若是没有他,不知道我需要花多久时间才能知晓真相,虽然过程坎坷,但好在已经拨乱反正。”
“杀害爹娘的凶手已死,爹娘可安心温养,待来日事了,我带他来见爹娘。”
许景昭说着,眼神又温和了几分。
“春隐门的长老今日还提及爹娘,提及子嗣……”
“他们一点都不知道,爹娘才不是老古板,等爹娘醒来,我带师尊给爹娘奉茶。”
许景昭说了许多话,他只是待在这里,心里便觉得安宁。
等到夜深回去时,檐下灯笼亮起,照亮前路,不太白盘成一团,窝在灯笼下面,确保许景昭一出门就能瞧见他。
见许景昭的身影出现,不太白高兴地奔上前去,尾巴尖甩出了残影。
许景昭见了觉得好笑,抱着不太白揉了两把,带着他回去。
宴微尘去仙执殿两日,许景昭就听着那铃铛响了两日,有时候不太白听不下去了,就拿尾巴尖甩着那铃铛玩。
但宴微尘又没舍得去太久。
等到第三日许景昭梦醒,迷迷糊糊察觉到宴微尘的存在,身上还带着夜里的寒气,想来是刚赶来不久。
许景昭颤着眼帘想要睁开眼,宴微尘握着许景昭的手,替他梳理经脉里的灵力,温声开口,“睡吧。”
许景昭本就困倦,闻言又沉沉睡去。
朦胧中,他感觉自己被抱起,不知要去往何处,随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