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明明才过去两日,他竟然觉得兰规院有些陌生。
他不想进去,他不知道推开这扇门,到底会面对什么?是冷嘲热讽还是斥责?
师兄们因为他而受罚,又是否会怨恨他?
许景昭深吸一口气,想要推开院门。
可他刚抬手,门就被打开。
裴玄墨维持着开门的姿势,整个人呆住,似乎没想到一开门就见到了这两日一直在担忧的人。
四目相对,两人都怔愣在原地。
第33章 课业
寂静无声, 一时无言。
还是许景昭先回过神来,低低唤了一句,“裴师兄。”
他话里没有情绪, 语调很平。
裴玄墨被许景昭话里的平静刺痛, 也对,是自己先犯了错,若他站在许景昭的立场上,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绪,关切道:“景昭, 你回来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许景昭张了张嘴,担心吗?
那又为何丢下不管他?
“你知道吗?我在幻境……”
裴玄墨说不下去, 没人知道那时他有多害怕,“对不起, 景昭, 你是不是心里怨我, 我当时……少白也受了伤,你知道吗,当初少白就是因为救我,所以才落下旧疾。”
所以,他愧对于庄少白,可仔细想想, 他也对不起许景昭。
若是许景昭没有没有那么机灵通过传送符逃脱,若是许景昭没有遇到玄清宗的弟子,那后果……他不敢想。
但幸好,许景昭没事, 但这也不能抹去他的错。
许景昭咽下嘴里的委屈,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我知道的。”
毕竟庄少白在裴玄墨那里是例外,自己不过是沾了春隐门的光,他不能怪裴玄墨食言,要怪只能怪自己太差了。
“对不起,景昭。”
裴玄墨愧疚的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拉下沉郁的阴影,他五官凌厉,鼻梁高挺笔直,原本俊朗的长相,现下却憔悴的不成样子。
他就比许景昭大一岁,但却比许景昭要高壮些,所以,在春隐门时常常护着许景昭,拿许景昭当弟弟看,这几日裴玄墨反思自己做过的事,越想越是愧疚。
“没事的。”许景昭不想多开口,他觉得有些乏。
裴玄墨拿出来一个灵囊,脸色苍白,“景昭,这是你的东西。”
许景昭伸手接过,他记得,在蛟兽嘴里时,他来不及打开灵囊,便把灵囊扯坏了,没想到在裴玄墨手里。
裴玄墨应该是换了新的,因为旧的上面都是血迹,已经修补不好了。
许景昭攥着手里的灵囊,觉得心里起起伏伏,失望吗?是有些的。
若不是谢温衡,他就真的留在了那个山脉里,成为枯骨一堆。
“景昭,你能原谅我吗?”
裴玄墨上前一步,许景昭捏着灵囊下意识后退半步。
裴玄墨站在原地,眼底神色有些受伤,他眼底苦涩,“你……怪我?”
许景昭垂着脑袋,没有抬头,“裴师兄,今日我很累了,我想好好休息。”
裴玄墨抬起的手放下,“好,那你好好休息。”
他转身离开,背影有些狼狈。
许景昭松了一口气,捏着手里的灵囊,回了自己的小院,还好没有遇见旁的师兄,这让他提着的心放下不少。
小院荒芜,院子跟他离开时没有丝毫变化。
桌面上还摆着先前许景昭没画完的半面符纸,落了些灰,他叹了口气,懒得打扫,便往四处丢了几张清洁符。
他把手里的灵囊往桌面上一丢,小小的灵囊发出一声轻响。
许景昭愣了下,他记得他原本的灵囊没有装很多东西啊?
他伸手拿过灵囊,然后解开封口往下一扣,紧接着,哗啦啦的东西掉了满桌,护身符,护身盾,平安玉结,数不清的丹药……
许景昭视线下移,伸出手拿起了滚落在桌面边缘,做的十分丑的松子糖,他拿起来看了半晌,评价道:“丑死了。”
不太白从桌面下钻了上来,拿脑袋拱了拱许景昭的掌心。
“不太白?”许景昭没空管别的了,他紧紧抱住不太白的脑袋,“不太白,你去哪了?师尊罚你了吗?”
不太白直立起身子,拿脑袋蹭了蹭许景昭的脸颊。
许景昭眼睛里带了笑意,他一把举起不太白,“不太白,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不太白尾巴尖翘了翘,正要去蹭许景昭的掌心,却忽的警觉起来。
“嗯?”
许景昭放下不太白,精神力向外蔓延,却只瞧见了院子里还在晃荡的枯叶。
不是妖兽,有人来过?许景昭想了一圈,实在是想不起有谁会来他的院子,可能是风吧。
薛宿宁靠在树干上,远远瞧着许景昭的院子灯盏熄灭,面无表情的走了。
他也是闲得慌,非要来看一眼许景昭。
翌日,许景昭早早就收拾好了自己,桌面上摆着一个沙漏,许景昭将纸面上最后一笔勾勒完,笔搁下,伸了个懒腰。
不太白粘他粘的很,盘在许景昭的脑袋上,尾巴尖绕在许景昭脖颈旁。
“别闹,痒。”
许景昭将不太白挂在自己手腕,伸手解开发带,把不太白弄乱的头发重新绑好,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
他头上束着浅黄色的发带,身上穿着浅黄色的圆领束腰长袍,他扣上护腕,腰间挂着的玉牌随走路轻晃,满身的少年气。
他抱着不太白往外走。
师尊今日开始授业,他们弟子日后都要去仙执殿听学的。
许景昭心里好奇,不知道师尊会讲什么。
他一路抱着不太白来到兰规院门口,却发现前面站着两个人,一个裴玄墨,一个庄少白,许景昭脚步顿了顿,脸色恢复如常。
裴玄墨瞧见许景昭的身影,远远就走上前来,“景昭。”
庄少白跟在裴玄墨身后,看见许景昭时眼睛微微眯了眯,他很快将眸子里的不满压下去,走上前,熟络道:“许师弟,我们等你好久了,你伤好些了吗?”
“好些了。”许景昭还是不喜欢庄少白的熟络,他总觉得庄少白有些奇怪。
裴玄墨临到许景昭跟前放慢了步子,“今日师尊授课,我们一起。”
许景昭浅浅应下,“好啊。”
裴玄墨站在许景昭面前,看着许景昭眼眸清明,脸颊红润,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事了,他这才彻底放心来。
他抬手将许景昭脸颊边蹭到的一点墨迹拭去,身子微微前倾,跟他说悄悄话,“你要是不会,我帮你。”
许景昭抬眸,定定的看着裴玄墨的眼睛,忽的眼睛一弯,说出了跟儿时一样的话,“那夫子又要罚我了。”
在裴玄墨没去仙执殿之前,两人就是一起学课业,只不过许景昭悟的快,但就是学不好。
裴玄墨先学一遍,然后反过来教许景昭,直到八岁,许景昭才终于意识到,不是自己学不会,而是自己天赋太差了。
当他得知自己天赋差劲时,窝在小屋子里哭了半天,还是裴玄墨把眼睛肿成核桃的许景昭找了出来,“哭什么?等日后我学成归来,看哪个敢欺负你。”
许景昭闷闷道:“那你说话算话啊,拉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