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杨振惊呼,“他的气息非常浓厚!”
闻人语敛眉,用自己的神识铺开,搜寻过四周的每一寸土地。
那个人把神识收敛得极好。
闻人语有些讶异,若是带着祝弥逃走,不可避免需要用神识排查周围有没有危险,怎么……
他正分神着,突然感受到了一丝灵力的波动,闻人语骤然回过神,把杨振从自己剑上甩了下去,在剑光的照耀下,雪花如同发光的琉璃破碎四散。
紧接着,一声尖锐的利器碰撞声刺入耳中,杨振牙酸地捂住自己耳朵,仰头去看,闻人语所在的地方一片雪花也飞不进去,干干净净宛若虚空之境。
灼热的青碧剑光将雪夜万物照得无所遁形。
好恐怖的灵力碰撞和神识威压!
杨振连滚带爬地躲到石头后,试图在四周寻找祝弥的身影。
意识到杨振找错了人的瞬间,闻人语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微妙,然而他很快打消了这种失望。
急促激越的笛声如刀刃从四面八方飞射向他。
纷至沓来的音刃被一一粉碎。
闻人语再想去追时,良景生的踪迹已经彻底消散在大雪里。
簌簌的落雪,再一次将天地掩埋,流光剑悬浮在空中。
杨振探出头来,看出闻人语大雪里的只硬,不免失落,“……你没捉住他么?要是连你都打不过风过川,我们要怎么把祝弥救回来呢?”
闻人语面色一滞。
杨振又懊悔自己没帮上忙,“我都没看到他人在哪儿,也没看到祝弥。”
“他故意藏了自己的身影,你当然看不到,”闻人语面无表情收起了流光剑,又说,“那是良景生,不是风过川。”
杨振目瞪口呆,“什么?!不是风过川么?!”
“你找错人了。”
但他一定离祝弥,越来越近了。
……
祝弥冷得肢体僵硬,话都说不利索,“要不要休息、息、息一下……”
说完,祝弥把兜帽揪得紧紧的,贴住自己的脸侧,另一只手把狐裘塞进自己盘着的脚底,不让一丝一毫的冷风透进去。
但还是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
一模一样的提议,这是他说的第三次,风过川这一次也不为所动。
祝弥垂下脑袋,避开迎面而来的风雪,可仍有一片过分冰寒的雪糊在自己脸上。
祝弥本能地想拍开,等抬手抓住了才意识到那不是雪,是风过川的手。
竟然比雪还冷,不愧是快病死的人!祝弥迷迷糊糊地想。
风过川的手很快从他脸上拿开了。
祝弥分不出多余的力气和他计较,恨不得晕过去一觉睡醒就到了休息的地方。
白天能走的时候不走……
祝弥只是真的被风雪冻到了,不是极阴之水在发作,风过川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说了让他再坚持坚持。
祝弥麻木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真的去往凡间,而不是去往阴间的路么……
迷迷瞪瞪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祝弥突然感觉到身上暖和了不少,被冻僵的身躯多了一丝灵活。
“忘了你不是修士。”风过川忽然开口说。
祝弥:“……”
“到了。”风过川又说。
现在跟他说到了?!
那他挨了一整个晚上的冻算什么?!祝弥现在的崩溃不亚于,在梦里为吃火锅辛辛苦苦洗了一整天的菜,好不容易把菜烫熟送到了嘴边,结果梦醒了!
“怎么?”看到祝弥生不如死的神情,风过川问了一嘴。
祝弥生无可恋,“……没有。”
活着就行。
雪终于停了,天色比以往的早晨明朗。
祝弥呼了一口气后,被风过川架着往地上飞了过去。
肆无忌惮、明目张胆。
祝弥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不由得心生惶恐,风过川竟然径直飞到了店门口。
“不怕被人看到么?”祝弥问。
风过川哂笑了一声,“离苦海越近,修士反而越多,对他们来说,御剑飞行这种事司空见惯。”
祝弥心下微惊,“离苦海有多近啊?”
风过川顺势在茶肆门口的桌椅边坐下,脸微微抬起,“看到前面那座山了么?翻过去了,就是苦海。”
祝弥循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旭日东升下,雪山巍峨耸立,山顶雪光皑皑,掩去了初生日光几分光华。
好高。好大。
光凭双脚的话,得走个一年半载都走不到头。
祝弥愣怔了一会儿,飞速打消自己的妄念。
店家果真对修士见惯不惯,没有多问什么,麻溜地给他们端上来了热茶。
祝弥也坐了下来,捧着茶碗暖着自己的掌心,回过神来,心想这么破的店,竟然用这么好的茶,这么大的茶碗,风过川也太会找了……
喝完一口放下,茶碗里的水面晃啊晃,盛出一张模糊的脸。
祝弥定定盯着碗里的倒影,脑仁跳动了一下。
水面逐渐平稳,像一张真正的圆镜,清晰地照出了他的脸。
……自己的脸?!
祝弥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脸颊,匆匆从碗里抬起头。
风过川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祝弥吓得不知所措,硬着头皮屏气又往碗里看了一眼。
……没看错。
完了。
风过川悄悄结束了施法,对上祝弥惊慌失措的眼神,嘴角微微勾了起来,意味深长道,“我发现你长得和悬赏令里的人……很像。”
“不是我!”祝弥立即矢口否认,用袖子挡住了自己的脸,肩膀往后缩了缩。
风过川那张死人脸上多了一丝说不出的生动。
祝弥心脏不安地猛跳了两下。
“放心吧,这里没有你的悬赏令。”
“……”
祝弥袖子捂着口鼻,声音有些沉闷,朝他看过来。
水色分明的一双眼眸里,疑惑和警惕消融在一片潋滟中,风过川晃了一下,他这是什么神情啊……
片刻后,风过川倏地回过神来,愣了一瞬,眯起眼睛,定住心神,“你方才说什么?”
“为什么这里没有悬赏令。”
“这不是好事么。”风过川收回目光,端起茶碗,垂眸看着碗里,惋惜地看了一眼,一饮而下。
是好事吧。祝弥也觉得,总有哪里说不出的诡异,可是又找不到缘由。
祝弥只好放弃了。
喝过茶,风过川又点了一桌子饭菜,堪称这段时间里最丰盛的珍馐美馔,勾得祝弥把那些烦恼短暂抛却了。
吃过饭后,祝弥以为要启程,风过川却说一路上风尘仆仆,好不容易稍微能松一口气,他要去洗个澡。
他要洗个澡!!!
祝弥扶住自己气得晕乎乎的脑袋,忍下骂人的冲动,风雪夜拼了命赶路,艳阳天一歇再歇,简直是……简直是令人发指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