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闻人语就扭过头来睥睨他。
祝弥被吓得呼吸一窒,险些撒了手,闻人语眼中又出现了熟悉的金光,脖颈下的纹路也随着若隐若现,脸色看着十分危险。
祝弥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还没等开口,脚下的剑倏然消失,祝弥被揪着衣领腾空了身体,活像被闻人语抓住把柄的弱猫一般,一点抵抗的机会都没有。
祝弥眼泪飙出来,这几天来他都要成空中飞机了,仍然还没习惯飞来飞去的感觉。
落地后缓了好一会儿,祝弥才平静下来,刚仰起头猎隼又一爪子踩到祝弥头顶。
被踩得低下头的祝弥:“……”
再一次抬起头时,闻人语金色眼眸依旧幽深,嘴角绷紧的弧度似乎柔和了些。
“怎么突然变这么大了?”祝弥发自内心地疑惑,一边把鸟从自己脑袋上摘下来。
“鸟变大不好吗?”鸟的大小是由他的心魔来决定的,面对实力远在自己之上的祝闲,心魔幻妖自然会随着他的忧虑增长而变大。
祝弥:“。”
鸟变大当然好啊,但不能是这个鸟啊!
似乎有什么难以言喻的事情,祝弥脸色变幻莫测,手掌愣愣地捧着变大了两圈的鸟发呆。
鸟侧着鸟喙,去噙祝弥还残存的泪珠,叽叽喳喳地叫起来。
闻人语打结的眉心微微松动,将祝弥从地上捞了起来。
“这是去天玄宗的路吗?”
“不是,找个地方休息。”
祝弥哦了一声,又好奇地问:“刚刚打架的时候,你怎么突然消失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劈死了。”
闻人语:“隐魂术,在他挥剑的瞬间,我把自己的神魂藏在了鸟身上。”
他本想先用灵力护住祝弥的同时将自己神魂隐在猎隼身上,不料祝闲竟然也施法给祝弥布了结界,他便将计就计收了灵力专心藏住气息,与祝弥一同蛰伏在祝闲布下的保护结界中。
鸟本身就是他的心魔幻化而成,伪装出相同的气息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那道雷……”
“元婴雷劫。”
祝弥目瞪口呆,闻人语不是前不久才历经雷劫吗?这就又又又破境了?
“是那幻境中七十一年的修炼累积,并非一朝一夕的突破。”
“你果然是最强的,”祝弥连连赞叹,不愧是主角,“连雷劫都能算到。”
实际上根本没算到的闻人语沉默了。
半响后,“我没算到雷劫。”
拍到马腿上的祝弥:“……”
“那要是打不过怎么办?”
“要么跑,要么死,”闻人语不以为意。
话了,闻人语自顾自在一处树根下打起坐来。
祝弥:“……”原来是自己想太多。
眼看着闻人语都要潜心修炼了,祝弥只好克制住追问的欲望,把嘴闭住。
不料,闻人语斜睨他一眼,“还要问什么?”
“祝闲会追上来吗?”
“你怕他?”
祝弥忐忑了一会儿,坦诚回答,“有一点,他看起来很厉害。”
而且一想到他只是凡人,祝闲却对他热络得吓人,更可怕了。
“你见过的人太少,才会觉得他厉害。”
祝弥垂下头,他确实没见过几个人,祝闲就已经足够让他害怕了。
“他不会追上来的。”
“为什么?”
“他还没老到不要脸的地步。”
“……他有多老了?”
闻人语刚垂下去的眼皮忽地又撩起来,眼中金光在一瞬间似乎格外明亮地闪了一下,语气冷淡,“老牛吃嫩草的那种老。”
“看不出来,他怎么不显老?原来修行还能让人容颜永驻吗?”祝弥在他身侧坐下。
闻人语堪堪合上眼,“还要多老?头发白成那样。”
闻人语嫌恶的语气不难听出,祝弥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头发,恐怕自己在幻境中的白发没比祝闲好到哪里去。
而且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变得比祝闲更老,希望到时候闻人语能弘扬一下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不要因为嫌他老就把他打发走。
只见祝弥莫名其妙叹了一口气后就真的再也没有说话的意思,闻人语彻底合上了眼睛。
与祝闲这一战,几乎耗尽了他的灵力。
元婴虽说与化神只差一个大境界,然而这一个境界的实力差距却是云泥之别,大多数修士寿元耗尽也没能从元婴境突破至化神境。
且不说祝闲百年前就已经步入了化神境,如今境界之高深让人捉摸不透,他只刚踏入元婴境,若不是引了天雷,绝不会是祝闲的对手。
这一胜,乃是侥幸。
他只是赌赢了,而不是足够强大。
闻人语运转起灵力,检查自己的身体。
从金丹提升到元婴,经脉拓宽的宽度、灵气吸取的速度与丹田能涵养的灵力都会有质的飞跃,闻人语一一查缺补漏。
没一会儿,肩头猝然一重。
闻人语睁眼,瞥了一眼肩上俨然已经梦会周公的人,一脸麻木。
祝弥说他害怕,究竟体现在哪里?
是怕睡不着吗?
闻人语用殆尽的灵力布下结界,又给自己和祝弥换了一副皮囊才安心入定。
*
他挑的这地方离祝家够远,位置也足够隐蔽,灵气不算充沛但也不缺乏,对于要补充灵力修生养息的他来说,却已经是十分不错的选择。
然而,有人非要打扰他。
而且,此人还是个高手,不仅能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地干干净净,还能悄无声息地在不破坏他结界的基础上近到了他们身侧。
这些年他没少遇到过这种事。
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但他从来不介意自己再多一个手下败将,他会大度地给弱者认清自己的机会。
闻人语以为那人是冲着他来的。
然而眼睛一睁开,却看到那人正悠哉游哉地把祝弥从他肩膀上架开,打横抱了起来,施施然迈开腿。
闻人语伸手拽住了他。
那人便转过身来,两条黑色虫眉下边挂两蛋,面色惊奇,讶异道:“呀,你竟然醒了!”
“……”
“小兄弟别这样看我嘛,你炉鼎借我用用,到时候保证还给你。”好声好气的,真跟闻人语在商量一样。
可闻人语还没说话呢,那人便擅自跻身一跃,企图带着祝弥逃离。
流光剑咻地飞了出去,拦住那人的去路。
“放开他。”闻人语飞身踏到剑上。
那人笑嘻嘻的,“有借有还,我给你打欠条。”
“不借。”
那人不满谴责,“小兄弟怎么这般小气?修行路漫漫,这可要不得。”
闻人语不再废话,催动流光剑开始进攻。
那人却只灵活闪躲,甚至连防守都不做,更别提进攻,仿佛真的只是来跟闻人语打个商量借个东西一样。
而且此人行无定踪,狡猾多变,身法极为灵活,境界恐怕也远在他之上,闻人语碰不到他。
半炷香后,闻人语干脆收了剑,“你也是冲着他来的。”
那人见闻人语停止了进攻,便见好就收,没有再逃跑的意图,只是反问:“也?什么意思?难道说祝闲这个老东西动过手了?”
闻人语眉心微蹙,“不是他。”
“不是祝闲?难道是师无名?”
见闻人语不说话,那人又兀自纠结起来,“都不是?那还有谁?没人了呀?”
一息后,那人恍然大悟,懊恼大叫,“你小小年纪,心脏啊!竟然套我的话!坏啊坏!你是哪门哪派的?作风如此不正!”
闻人语:“……”
一个偷人的,指责一个被偷人的,作风不正。
“小兄弟,既然你不仁,那我就不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