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神说不出的冰冷,祝弥吓了一大跳,登时愣住了,嘴角嗫嚅两下没能说出话。
他下意识地抓住了师弟的手,忍不住担忧起来,“……你怎么了?是不是旧疾又犯了?”
一阵暖意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掌心。
片刻后,他眼底重新有了清明,看到了祝弥着急的眼神,怔了一息,随后将祝弥的手拿开。
“师兄,若是以后我犯了病,你记得离我远些。”
祝弥懵了,“……为什么?”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总之这样的我很危险。”他默不作声移开目光。
“师弟,”祝弥却仍旧盯着他,迟疑片刻后,还是问出了口, “你的伤究竟是怎么来的?”
虽然他修炼时间才五十年,阅历也浅,但不至于这点异常都看不出来。
师弟的伤绝不是简单的受了伤留下的后遗症,而是根本上的问题,可能是修炼的功法有问题,亦或是师弟已经在走火入魔的半路上了。
只见师弟垂眸不看他,遮遮掩掩道,“等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的。”
祝弥没能得到满意的回答,越发感到不满,甚至前所未有感到了一阵烦躁。
这种情绪从被师父告知会南山门成亲的时候就有了,连日累积,终于在此时达到了顶峰。
“师弟,你在等什么时机?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祝弥忍不住提高了自己的声音。
“……等我们成亲之后。”
“成亲之后?”祝弥感到一丝荒谬,“其实我们一点都不了解彼此,你貌似对我……也不好奇,而我想多了解你一点的时候,你会拒绝我。”
余默终于抬起头来,和他对视。
祝弥没有避开他的视线,“可是你又一副很着急想要和我成亲的样子,我不懂你在想什么。”
“你想说什么?”
“你这么着急和我成亲,是不是另有所图。”
祝弥把憋了好一阵子的话一吐而出,却没有感到丝毫的痛快,肩膀紧绷起来,紧紧地盯着师弟的神情,等着他的回答。
余默叫了一声师兄,祝弥下意识咽了一记口水。
“你突然变得好聪明。”
“……”
“……你有病吧。”祝弥额角一抽,没忍住骂他。
余默轻轻一哂,“确实有。”
“你什么意思,我一直都很聪明!”祝弥怒不可遏,咬紧了牙关。
余默脸上笑意更甚,“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经余默这么一打岔,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瞬间恢复了轻快。
祝弥看着他,松懈下来。
“师兄,归根到底,我也只是一介俗人,想和心上人早日成亲,有什么不对?”
“若说我要有什么企图,那我想和你永不分离,算不算?”
祝弥怔怔地看着他。
余默抄起他的斗笠,戴到他头上,连绵的眼神被遮掩了起来。
“师兄,我好多了,我们继续赶路罢,若是让方才那人比我们先到,师父指不定要怎么骂我们呢。”
祝弥心绪烦乱,随口应了一声,站了起来,召出了逝水。
—
三日后,南山门。
祝弥二人赶到的时候,山花烂漫中,到处都是喜庆的红点。
凑近了看才知道,那是挂上去的红灯笼。
好巧不巧,师展刚好在山门口候着他们。
“师弟,你们终于回来了!”师展语气透露出一丝焦急。
“怎么了?”
“你快跟我来!”师展二话不说就拉着他往前走。
祝弥连剑都没来得及收。
见他这样,祝弥以为山门除了什么大事,紧张地问,“山门被人袭击了?库房被偷了?还是……”
“都不是,”师展回他,“你就不能盼着点好的么?!比如说,前来参加你们二人成亲礼的宾客送了稀世法宝!”
祝弥:“……”
如果是风过川的话,他不从南山门抢东西就算了,还法宝!简直痴心妄想!
“师父都请了哪些宾客啊?”
他们二人无父无母,又都是南山门的弟子,婚事自然只能由师文清操办。
宴请的宾客本应与他和余默商量后再定,只是他记忆全无,这五十年里与外界更是没有交集,所以请哪些宾客他也帮不上忙,只能听师文清说什么便是什么。
“我不清楚,师父没和我说过,不过可能……人不是很多。”
祝弥反而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好个屁!师父活了这么久,随了那么多份子钱,这次请不来人,真是亏死了!”
祝弥:“……”
人情世故,是他浅薄了。
“师兄,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换喜服啊。”师展从善如流地回。
祝弥神情空白了一瞬,“什、什么?”
师展反而奇怪,扭过头去看他,疑惑道,“师父没和你说过么?该准备的师父早已经准备好了,你和师弟只要回来完成仪式即可,越快越好。”
祝弥察觉到一丝怪异,“为什么这么……着急啊?”
师父着急,师弟着急,师兄也着急,可是连成亲的时间都没和他商量过。
“赶吉时。”
“……”
二人说话间,已经赶到了议事堂。
古朴地有些简陋的议事堂经过一番装饰,褪去了过往的风霜,流光溢彩的彩灯将整个内堂渲染得极为喜庆,红布高高从房梁上垂落下来,红灯笼在不停旋转。
祝弥走进来滞了片刻,仰头多看了两眼。
师展注意到了他的举动,笑问,“师父叫我这样布置的,怎么样?还不错罢?花了好一些钱财呢?你喜不喜欢?”
祝弥说,喜欢。
“那你怎么这副神情?”师展把喜服递给他,“下山找人定做的,你穿上试试。”
祝弥低头看到手里的喜服,感到一阵恍惚,分心回师展的话,“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场景。”
“说不定是你从前也看过别人成亲,只是没想起来。”
“……也是。”祝弥一想,很快把喜服换上了。
“不错,真适合你。”师展由衷夸赞道。
祝弥心不在此,那种怪异的熟悉感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且越来越强烈。
好半晌过去,他才回过神,“余默呢?这里没有他的衣服么?”
“他在师父那里罢。”
“我去找他。”
“诶,他等会儿就过来了,你急什么——”
祝弥没理会,心口跟打鼓一样跳得越来越快,化作一道红光一样飞了出去。
师文清洞府处。
两道身影如同交缠的闪电,想要将对方置之死地。
良景生被那道诡谲的灵力压制得死死的,命悬一线。
此时,只见余默手里那柄透明的剑被他飞了出去,良景生本就落在下风,一着不慎,肩膀被逝水削出一小块肉。
逝水剑被钉在树上,嗡嗡作响数下后,重归平静。
余默手里出现了一把新的剑,澄明如镜,天地尽收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