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晦暗难明的灯火,杨振神色正经起来,盘问道,“你老实跟我说,你刚刚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祝弥捻了捻自己的袖口,“可能是梦游去冬泳了……”
杨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你知不知道你刚刚怎么叫都叫不醒,还一直抖,马上要冷死的样子,我给你盖了两层被褥,又给你烤火,一点用都没有!所以才找到刚才那个人帮忙!”
祝弥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我现在不是没事了么?你别担心了。”
杨振瞪他,余舟一张寡淡的脸透出来一点虚弱,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看了过来。
都到此时了,余舟还是不打算和自己坦白!简直是……简直是……
杨振觉得自己要被余舟气晕过去了。
“我怎么感觉我又困了。”
杨振气得耳边嗡明,认可地点头,“我也觉得……要不我们先睡吧……”
身侧的人唰地一声站了起来,冲向门口,冷风猛地灌进来。
杨振一哆嗦,脑子跟个一激灵,诧异道,“你干嘛呢?!”
祝弥又跑去把窗户打开,冷风对灌,杨振是彻彻底底清醒了,一双眼睛跟左右摇晃的火光一样来回飘荡。
祝弥把烧得通红的火盆也端了出去。
杨振看着那门外的火盆,骤然想通了什么,傻了眼看着余舟。
一通忙活完,两人累得不行,躺在了各自的被窝里,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差点被那盆炭火烧成傻子了。
两人各怀心事,沉沉睡去了。
*
天玄宗。
洛长老回来得很快,同他一块儿回来的,还有禅宗大弟子。
禅宗大弟子一看到闻人语,想假装没看到,却先被闻人语喊住了,“劳烦大师同我走一趟。”
禅宗大弟子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头皮,正想婉拒,又听到闻人语说,“在下洞府里有一宝物,我想大师能用得上。”
禅宗大弟子脚步当即一顿,转过身来,呵呵笑道,“那敢情好,往哪边走?”
“这边请。”
闻人语只是在前头带路,看起来没有什么别的意思,禅宗大弟子放松了警惕。
闻人语能活着回来,他是真没想到,不过能活着回来,对闻人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闻人语体内汹涌的煞气就是最好的证明。
前两日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闻人语以一人之躯吞噬了那么多煞气,对他体内的魔种不知是何种程度的滋养,想要抑制魔种的力量自然要比从前付出千百倍的努力。
眼下闻人语看起来尚能承受,日后如何,那就不好说了。
禅宗大弟子再抬头时,已经被闻人语带进了他的洞府之内。
“大师稍等片刻。”
禅宗大弟子扫视里一圈洞府内的陈设,只感慨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闻人语这洞府外在看着只是一般奢华,实际上暗藏玄机,光是照明用的晶石都是玄阶法器,这挖出去一颗能换不少灵石吧?!
更何况是那些藏在机关阵法里的东西……
他暗自惊叹间,闻人语已经把宝物拿了出来。
“此为灵木棰,原有一木鱼与之为一对。十年前算卦时,木鱼给了大师,神木棰留在我这里也用不上,不如物尽其用。”
禅宗大弟子眼睛放光,直勾勾地盯着那神木棰,咽了咽口水,不自觉伸出了手,“我定当用此器将那么亡灵超度得一干二净……”
眼见着马上就要摸到神木棰,闻人语却倏然收回手,开口道,“我有一事相求。”
禅宗大弟子心头咯噔一下,抬眼看闻人语,果然!
十年前从闻人语这儿得了木鱼,他苦苦寻觅多年也没找到合适的木棰,一直心痒难耐。若闻人语真的想物尽其用,十年前能把两样东西都给了他,何苦要现在才给!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大师为何不应?”闻人语又似疑惑地问。
禅宗大弟子痛定思痛,客气道:“只要不背天理、不泄天机,掌门请说。”
“十年前请大师算的那一卦,还请大师事无巨细告知在下。”
禅宗大弟子笑凝在脸上,“时过境迁,事已至此,掌门何须刻舟求剑?”
禅宗大弟子暗自想,闻人语这是何意?难道是嫌自己算的不准?
那必然不可能,那人命数将近,想来已经时日无多。
他分了神想着,眼睛忽地被神木棰的细光晃了一下,再抬起眼皮,看到闻人语疏离冷淡的脸色,有意无意地摆弄着手里的神木棰。
通体漆黑,自然用的是和乌木鱼同根同源的雷击木制成。
脑子里已经想象出,自己拿个这个神木棰敲打在乌木鱼上超度亡灵时的游刃有余,禅宗大弟子深吸了一口气,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自己说两句话那又怎么了?!
这种事,难道他干得少了么?!
……
没过多久,禅宗大弟子如偿所愿,拿到了神木棰。
闻人语也得偿所愿,却远不如禅宗大弟子那么喜悦。
“超度一事宜早不宜迟,掌门,不如我们先移步后山?”禅宗大弟子欣喜了好一阵子,又恍然收回了注意力,催促道。
“不急。”闻人语回。
禅宗大弟子脑仁直跳,直觉不妙,却还是被闻人语给留了。
约莫一炷香后,闻人语和禅宗大弟子到了后山。
尸山被笼罩阵法里。
好在此时将近冬季,尸山还暂时还没有散发出臭味。
禅宗大弟子此行,还带上了几个小弟子,在二人回来之前,几人已经合力布下了渡魂阵法。
然几个弟子面上实在凝重,一见禅宗大弟子来了,跟见了救星一样凑了过去,附在禅宗大弟子耳边说了些什么。
洛宁心不在焉的,看到闻人语,结束了和落掌门的对话,迎着闻人语去了。
“师兄。”
闻人语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
洛宁挂念着终究还是没能进行的合籍大典,欲言又止。
掌门和掌门之子的大典,险些给天玄宗吸引来灭门的灾祸,无论如何,此时都不宜开口了。
不祥之兆。
闻人语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的意思,洛宁只好又被那些多余的话按了下去。
“大师兄呢?”闻人语巡视一圈,没有看到想看到的身影。
“大师兄他……在云海上。”
闻人语顿了片刻,少见张不凡有如此勤奋的时候。
云海之上,至于是在练功还是冥想,那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从前,张不凡对于练功和宗门事务都是能避则避,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陆非池的威逼利诱之下才开始行动。
洛掌门面色也不松快,眉眼紧绷着看向堆积起来的尸山,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头,禅宗几位小弟子似乎已经和禅宗大弟子商量出了对策,由一位小弟子跑过去和洛掌门说了些什么。
没一会儿,洛掌门又示意闻人语和洛宁一块儿过去。
“爹,怎么了?”洛宁的灵兽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雪白的尾巴缠绕着洛宁的腿腕。
洛掌门瞄了一眼他的灵兽,淡淡收回眼,“等不凡来了再说。”
和禅宗几位弟子一道,几人陷入了沉重的漠然。
天玄宗此番人员伤亡惨重,门内弟子死伤大半,好在参与其中的,也没有哪一派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