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求影刚入殿,众人就齐刷刷地转过头来,虞探微和任流霞面色都有些古怪。
“求影师弟来了,坐,”出了这么大的事,陆道元仍旧面不改色,将这几天商量出来的打算一五一十告知:“我们和几位长老商量过,既然段公子无事,也没有怀孕,那你与他也不必再勾连。”
“我们决定三日后送你进后山闭关,届时四位长老会为你护法,直到肉魂果将你的神魂修复为止。”
戚求影下意识看向虞探微,后者无奈地摇摇头。
都到了这个地步,陆道元还是不依不饶,甚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请出已经隐退多年,德高望重的长老来做说客。
他就这么盼着自己成道,一刻也不肯放松。
戚求影却道:“不必了,弟子自知破戒,无颜再受用肉魂果这等至宝。”
一长老道:“求影师侄,你和那位苗疆剑者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你虽破了身,但只要潜心修行,也无伤大碍,成道是大事,不可轻忽任性……”
戚求影却道:“我的心音已经不能再响,要如何求道?”
“还是说你们要再将我的记忆抹去一回,从此一劳永逸?”
陆道元像是被猜中什么,脸色微变:“你在胡说什么?”
戚求影:“当年我在镇鬼渊重伤,本来必死无疑,却意外捡回一条性命,阴差阳错失去一部分记忆。”
陆道元:“你失去记忆是因为撕裂了一魂一魄。”
戚求影冷笑一声:“是吗?那我为什么记得所有,却偏偏记不得段暄光?”
陆道元:“你是我沧浪弟子,要记得一个苗疆人做什么?”
戚求影面不改色:“因为我喜欢他,要和他做道侣。”
他话音才落,殿中又是一片哗然,陆道元扬声道:“喜欢?道侣?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半年就性情大变成这样?”
戚求影皱起眉:“你不懂。”
陆道元气得手抖:“什么——”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陆道元按住,长老也语重心长道:“求影师侄,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戚求影解下春秋冷:“我意已决。”
众人见他解剑,更是满脸惊恐地扑过来,将他的剑重新背回去:“使不得!使不得!好师侄,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你解剑作什么?春秋冷已经认你为主,你要是弃剑,此剑如何开拓?此道还有谁能担当?”
戚求影单膝跪地:“长老,掌门,弟子自知毁诺,但我与他两厢情愿,他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他……”
他正垂头说着,却见一道蓝衣倩影急匆匆地掠进大殿,打断众人,陆道川气喘吁吁,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武斗,嘴里却只道:“求影师弟,不好了!”
“药师?”戚求影看清来人,心中顿时升起一簇不好的预感:“你怎么来了?”
陆道川:“段暄光带着他的狼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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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关于背刺:
小戚:你留在无上殿,我去出个柜就来,好不好?
小段:好!
小戚: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小段:好!
小戚:好,那我去了。
小段:好!
小戚:你们看见了吧?我老婆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他,你们看见了吧?
药师:看见了!你老婆跑了!
小戚:????
恭喜我们小段同志跑路成功[加油][加油]接下来就是小戚同志99%男鬼化到100%的质变过程[害羞][害羞]
第73章 燎原
“跑了?”戚求影乍一听还以为是玩笑, 他不久之前才和段暄光约定,让对方在无上殿乖乖等他。
段暄光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或许只是因为待在无上殿没事做, 段暄光才心血来潮带着小弟们出门解闷, 戚求影一边想着, 一边又问:“他跑去哪儿了?”
陆道川只能一五一十道来:“段公子苏醒后,神色古怪,举止异常,我担心他出事, 只能一路跟到无上殿, 不料他带着五只狼说要回苗疆, 我出面阻止, 却没打过。”
这事怨不得他, 他一个柔弱医者, 平日里少动刀兵,段暄光和戚求影都打得有来有回,陆道川自然没过几招就落了下风, 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人五狼绝尘而去。
于此事之上他比陆道元看得开,也知道段暄光这一走是闯了大祸, 故而想也未想就先到哀鸿殿报信。
戚求影静静听完, 面上不显,胸口却微不可察地起伏了两下:“他走之前没说什么?”
“有, ”陆道川把无上殿的留书递给他,又将段暄光的原话如实相告:“他让你别找他,还说他段暄光要跑,中原正道找三十年都见不上他的面。”
一如既往的狂妄语气,动不动就挑衅中原正道, 戚求影接过书信,却见信上墨迹未干,笔法流畅隽秀,他一字一句看过,眉头却慢慢皱起来。
陆道川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但看戚求影的脸色也知道山雨欲来,偏偏几位长老还在煽风点火:“好师侄,你也听到了,你视这位段公子为命定道侣,他却对你弃之如敝履……情爱之事本就没有谁离不开谁一说,既然他都不愿意和你再续前缘,你又何必紧抓不放?”
“如今镇鬼渊异动,沧浪宫事忙,你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啊……”众人苦口婆心,只盼戚求影能清醒回头,谁知对方只一言不发地立在殿中,少顷,他忽然抽出春秋冷,身形一闪就消失在殿中,直直往沧浪宫外去。
陆道元皱起眉:“他要去追那个苗疆人……把他给我拦下!”
他这回开口,虞探微和任流霞却不动了,就连陆道川也摇摇头。
陆道元一顿,持剑起身:“你们不去便罢,我自会将他带回。”
虞探微放下茶盏,偃甲手臂不动声色地拦住了他的去路,叹道:“师兄,你有些偏执过头了。”
陆道元垂眼与她对视,脸色不太好:“是么?”
虞探微道:“当年天倾之战,是师兄冒死将求影师弟带回,他失去记忆果真是因为失去神魂吗?”
他们坐在这里可不是来摸鱼看戏的,戚求影无端提起失忆一事,必然是知晓了某些真相,虞探微与陆道元是同门师兄妹,对陆道元多少了解一些。
陆道元不语。
他不说话,就等同于默认,眼看纸包不住火,他也无心再隐瞒,虞探微叹道:“这件事是师兄过头了。”
“我过头?”陆道元闻言却不知道被戳中什么,冷笑一声:“他在沧浪宫长大,潜心修行数十载,本该道途坦荡,却愿意为一个几面之缘的苗疆人断送性命,究竟是我过了头,还是他疯了魔?”
当年天倾之战,虞探微断臂,任流霞背着谢从心的尸首一路爬出镇鬼渊,陆道元眼睁睁看着沧浪五圣惨死两人,亲弟弟重伤,又看着沧浪宫冉冉升起的新星自裂一魂一魄,自此道途尽毁。
“当年的情形,我难道要放任他二人继续纠缠,致使他断送前程,让我沧浪宫门派零落?”
虞探微却道:“我早就说过,求影师弟心性固执,纵使他独居无上殿,不与人往来,也只是修身不修心,一但动情动心,必然是天火燎原,大浪滔天。”
“以前万事大吉,是因为他没遇上那个人,现在你将他记忆封禁,他的心音还是为了同一个人动摇,因果劫数天定,非你我能勉强。”
“何况人非草木,师尊当年明明可以成道,他却为了救你我性命自爆,是为哪般?你现在费尽心机让求影师弟成道,又是为哪般?”
万事不过一个情字。
虞探微平日雷厉风行,但说起这些肺腑之言,却是至情至性:“我知道师兄肩负着沧浪宫的兴衰重担,半点不能行差踏错,但有些事堵不如疏,揠苗助长违背天性的道,何以为大道?”
她言尽于此,再不多言,陆道元听见“师尊”二字,目光戚然一瞬,他握着长剑,却像瞬间没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