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人破了戒自己却不当一回事,何其可恨, 只是他们之间还横着孩子, 戚求影现在想算账都不能, 还要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什么样的母狼……”段暄光没想到戚求影突然问这个, 他记得以前回答过这个问题, 脱口道:“对我好的……不会让我怀孕的。”
戚求影心说果然, 这苗疆妖孽不过是想要一场不用负责的露水姻缘:“所以你当初找上我,也是看中公狼和公狼不会怀孕?”
段暄光却道:“不是。”
他否认完就不说话了,戚求影却不放过他:“不是?那是为什么?”
他咄咄逼人, 段暄光被逼得没办法,只能找补:“当初找上你是因为喜欢你……现在没那么喜欢了。”
自从听过惊鸿君在无上殿授香抚顶那日不绝于耳的钟声后, 段暄光现在已经很少说喜欢了, 这幅视感情为洪水猛兽的态度反而让人不悦,戚求影还未想出个所以然, 就已经反问:“……不喜欢还来陪我睡觉?”
戚求影模棱两可的态度反而惹怒了段暄光:“我说喜欢你不让,我说不喜欢也不行……你怎么这么坏?”
“难道我怀了你的孩子,你就可以随意欺负我了吗?”
“我虽然答应你不要名分,但你不能践踏大王的尊严!”他越说越气,最后猛地坐起来, 一边指责起戚求影的无取闹,一边抱起枕头要往外走,“我才不要陪坏狼睡觉,再见。”
戚求影未料到他突然发作,这客栈静悄悄的,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被人察觉,他想都没想就伸手把人拦下:“……不准走。”
段暄光没想到他那么霸道,瞪大眼睛:“你别欺狼太甚!”
他还要再说什么,下一刻却被捂住嘴,任流霞就在隔壁,吵吵嚷嚷肯定会把人引来,戚求影说不过他,只能出此下策。
人善被人欺,没想到好心陪他睡觉还要被欺负,段暄光越想越不服气,正打算拿头撞人,戚求影却低声道:“好了,我不说了。”
听起来倒是一派真诚,段暄光呆了呆,又舍不得撞过去了,只眨了眨眼,不知是不是神智有恙的缘故,段暄光俊俏面容上的出尘之气被冲淡了许多,眼神总显得专注,看人时全然信任,又带着依恋。
即便戚求影自诩郎心似铁不动摇,还是被这双眼睛看得如芒在背,他实在没办法,手心稍稍往上,遮住了段暄光的眼睛:“别这么看我……快睡。”
除却雪境那一夜,戚求影还从没这样好言好语过,段暄光听见他的声音,微微一愣,莫名其妙连气也生不出了,只任由戚求影把自己按回榻上,躺好不动。
“睡就睡……”他嘀咕一句,睫毛却在手心乱扫,戚求影陡然松手,又觉得这人有点笨笨的,好像也没那么讨人厌。
要是没有那场意外,他与这人正常相识,或许还能成为知己好友也未可知。
他想罢,又觉得自己想太多,慢慢躺下,段暄光本来背对着他睡,没多久又转了过来,正要入睡,又听门外“咚咚”两声,戚求影一瞬清醒,却对上同样睁开眼的段暄光。
夜深人静,段暄光也过来了,还有谁会敲门?
“谁?”戚求影眼神示意段暄光安心,一边下床开门,谁知门一打开,一张熟悉的脸就出现在眼前,任流霞衣冠整齐,一手摇着折扇,一手抚着雀儿,笑得如沐春风,还有点心虚。
戚求影皱起眉:“师兄?你有事?”
任流霞“嘿嘿”一笑:“我刚才去敲段公子的门,好半天都没人应,不知道有没有出事……我不敢踹门,你和我去看看?”
戚求影不明白任流霞大晚上不睡觉敲段暄光的门干什么,只道:“他没事。”
“你怎么知道他没事……”任流霞脱口而出,目光却跃过戚求影落到坐在床上的段暄光身上,喉咙顿时卡住,半晌才难以置信道,“你们睡一间房?一张床?”他没眼花吧?
戚求影没解释什么:“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问题大了去了!”任流霞这辈子没遇上这种人这种事,接着控诉:“这里这么阴森恐怖,你们两晚上居然偷偷住一间房不带我,这就是问题!”
他说完就要往里面挤,戚求影一把拦住他:“房间只住得下两个人。”
任流霞今晚说什么都不肯自己一个人住的,闻言道:“这个简单,我打个地铺,你等我过去搬被褥……”
他说搬就搬,一瞬就消失在门外,戚求影哪能真让他进屋,还不等任流霞过来就先关上了门,段暄光不明所以:“你不等他吗?”
这位阁主好像真的很怕鬼。
戚求影却习以为常:“死不了。”
谁知他正要锁门,门外又传来急促的“咚咚”声,肯定又是任流霞厚着脸皮过来打地铺,见他不开门,又猛敲好几下,戚求影烦不胜烦,一把拉开房门,决定把他打发走。
“哗啦——”房门洞开,一道刺骨的阴风倏然扑面而来,门外的人哪里是任流霞,反而是一只身穿丧服的女鬼。
她没有头颅,只有光秃秃的脖颈,戚求影微微一愣,目光再向下,却见她怀中抱着个血淋淋的脑袋,面上浓妆艳抹,鬼气森森。
“……你看见我的头了吗?”她直直站着,怀里的脑袋开口说话,眼眶却流出两行血泪。
戚求影:“看见了。”
那头颅又开口:“是吗……我怎么没看见?”
段暄光见他站在门口和女人说话,心觉古怪,走过来去看见这骇人一幕,那女鬼仍是锲而不舍:“头啊……我怎么看不见我的头?”
段暄光莫名其妙:“人本来就看不见自己的头。”
那女鬼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两人胆子这么大,笨拙地后退两步,“咣当”一声,怀里的头颅就骨碌碌滚落在地,恰逢任流霞小心翼翼搬着被窝过来,谁知走一半却踢中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却见脚边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一对眼白盯着自己说话:“头啊……我的头摔烂了,能把你的头送我吗?”
“……”任流霞一口气没提上来,下意识就是一脚,那颗人头被他踹出老远,谁知才跑到戚求影门口,一具穿着丧服的无头女鬼却堵住了他的去路。
任流霞:“有鬼啊——”
他惊叫一声,下一刻却像被人点了穴,浑身一软就要倒下去,段暄光顺手将他捞起来,任流霞却半死不活地往房里跑:“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戚求影拽住往屋子里钻的人:“你是夜雨阁主,一招就能让她魂飞魄散,你怕什么?”
任流霞却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之中,喃喃自语:“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他说着,把枕头被褥往地上一摊,两眼一闭,就这么直直晕倒在被子上。
戚求影:“……”
段暄光:“……”
“嘻嘻嘻……胆小鬼!”那女鬼见有人被吓晕,终于心满意足,重新把摔出裂痕的脑袋捧回怀里,掩面娇笑起来,笑得戚求影一阵头疼。
她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虽然吓人却没伤人,又穿着丧服,戚求影心觉奇怪:“就是你每晚在镇上到处敲门?”
那女鬼性格顽皮,闻言抱着脑袋贴近戚求影,认真端详了一会儿:“你为什么不怕?”
戚求影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女鬼又举着脑袋贴近段暄光:“你为什么也不怕?”
段暄光道:“大王永远不害怕。”
“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那女鬼气愤地跺了跺脚,看了一眼已经昏迷的任流霞,心中没了趣味,抱起脑袋就要走。
“想走?”戚求影怎容她来去自如,甩出一道灵力,女鬼瞬间不能动弹,才抱起来的脑袋扑通一声又落地,这回更是摔扁了,她没想到今天碰上硬茬,顿时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