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莫名感到一股异样,贺莲寒那股紧张感消散了些,脸上又恢复成一片淡然,感觉像某人的恶作剧。
她发动汽车赶回。
二十分钟后到达住宅,果然,门口坐着一道半生不熟的身影,贺莲寒刚关上车门,沈娉婷立刻站了起来。
她嘴上还叼着烟,像个家教糟糕的假小子一样站得松松垮垮,这个模样让贺莲寒感到违和,她微一蹙眉,很快听到沈娉婷讥笑:“没想到是我吧,贺医生?”
贺莲寒不语。
“不用请我进去坐了,我来找你就一件事儿,”她挂起大小姐语气,不太友善地告诫贺莲寒:“我过几天就会回帕森上班,你和蓝仪云现在什么状态,跟我没关系,但管好你的嘴。”
她指了她一下,颇有威胁的意味:“你要敢给我泄漏点儿什么,后边是你房子,小心一把火给你烧了。”
她嘴脸高高在上,背后俨然站着整个家族和组织,这模样太眼熟了,贺莲寒从她身上看到了某人刚成年时的影子。
她不作声,隐隐感到头痛。
那是一种面对小孩子耍赖一样的麻木,沈娉婷清晰地从她眼里看到鄙夷,并不把自己的威胁当回事儿。
她正欲跟进,贺莲寒蓦然打断她:“电话哪儿来的。”
双手悠然环起了胸,沈娉婷不说话。
“蓝仪云办公室是吧,”贺莲寒没由来地松了下肩,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你是她秘书。”
“那又怎样?”
沈娉婷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她的一种失望,反而更加骄傲:“我帮她来来回回跑腿,翻一下她办公室,又能怎么样?”
贺莲寒咬重音,提醒:“你是她秘书。”
“哦。”沈娉婷一摊手,无所谓道:“以后还会是。”
贺莲寒简直一口气要堵在胸腔,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眼前这个女孩相处了,深叹一口气,千言万语,化为一声敷衍的:“嗯。”
她朝她走过来,踩上阶梯,准备回到家中检查。
擦肩而过的一刹那,沈娉婷忽然攥了下她胳膊。
S级女Alpha的领地意识非常强,贺莲寒本能地感到抗拒,一下子挥开她的手,面色天翻地覆:“别碰我。”
她就差把“滚”字写在脸上,冷冷扫视她,向上走去。
沈娉婷又下意识一愣,她不知是信息素的阶级摆在那儿,还是年龄的原因,每次被贺莲寒一凶,她总会忍不住缩脖子或者产生呆愣。
有病吧她?
“你……”
她立刻转身看去,仰起脖子瞪着贺莲寒,而贺莲寒再没有用余光扫过她,毫不在意,回到了家中。
同一时间,相隔千里的帕森监狱。
蓝仪云木着脸坐在办公桌前,手机屏幕大亮,显示着一条同步短信。
她刚成年时给贺莲寒和自己定制了私人号码,可以随时看到贺莲寒那边的联系人,但贺莲寒并不知情。
其实她也很久没用这个号码,但昨晚失眠,她鬼使神差地就把手机带到了办公室。
然后就看到了这一条短信。
办公室蔓延开一阵古怪的沉默,在她前方,正站着裴周驭,她刚才本围绕曲行虎的事盘问他,没过三秒,忽然就陷入了这样一言不发的状态。
裴周驭冷淡的目光定格她,看她肩头的碎发像被狗啃了一样,蓝仪云此刻的表情太眼熟了,眼熟得让他转身就想走。
排解情仇什么的,他自己都烦在心头。
刚转身,身后便意料之中响起一声笑,扭扭曲曲的,听着让人摸不着头脑:“去哪儿啊,又要去倒贴谁。”
裴周驭平静地说:“你不也是?”
———这话太刺耳了。
蓝仪云直接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椅子回弹到墙壁上,发出“铿”一声震颤。
裴周驭纹丝不动,也不回头,没什么起伏地告诉她:“不会谈别谈了。”
“砰”,手机一下子被砸过来,蓝仪云又毫不顾忌地在他面前发疯,把桌上能扔的东西都摔了过来,阴测测笑着挤字:“看来你最近情感进展很顺啊。”
“能和自己互相看不顺眼的人产生感情,裴周驭,你也是我身边头一个。”
裴周驭这时候终于转过身来,看她:“然后呢。”
“贺莲寒看你顺眼。”
蓝仪云脸上的笑一秒钟僵住,她逐渐眯起眼,隐含危险地注视裴周驭,但裴周驭懒得跟她在这儿掰扯,抬腿就要走。
“等会。”
蓝仪云又冷喝道。
眉头攒起一丝不耐,裴周驭沉声:“讲。”
“我不跟你计较曲行虎,在我这留会儿,把主意出完,再走。”
第84章
彭庭献回到监舍的时候是晚上八点,他感觉屋里空荡荡的,曲行虎没了,陆砚雪大闹礼堂也被处死,唯一的舍友只剩下程阎。
还有sare这条哀怨的狗。
一进屋,sare就向他投来注目礼,它闻到他身上有裴周驭的柏木叶香,在气味上神似它的主人,但在性格上不是。
彭庭献越亲近逗弄它,它越感到耻辱。
彭庭献笑呵呵地揉了揉它的头,一起身,正好看到程阎下床,他笑容未变,视线却定在他床上的几张稿纸。
床铺随他动作而晃动,几张纸掉下来,彭庭献垂眼道:“你给的主意?”
“什么啊,”程阎睡得晕乎乎,反应了一下:“哦,你说小陆啊。”
“是啊,我帮他出的闸关,怎么样,是不是很成功?”
彭庭献说:“他死了。”
“我知道,害,”程阎大手一挥,显得有些烦躁:“他出去之后根本没按我给的计划来,我让他从六监逃,谁能想他跑台子上杀人去了。”
“杀的还是蓝戎。”
提起这个名字,程阎难得眯了眯眼,笑着感叹:“我的前任老监狱长啊。”
彭庭献不语,只微笑看着他,今天早晨蓝仪云在台上训话时便有人议论纷纷,有人问陆砚雪是谁,也有人问枪杀他的人是谁。
被选中在礼堂观演的犯人都神秘失踪,蓝仪云单独隔离了他们,不知道在开什么会议,犯人们能了解到的信息仅限于陆砚雪,一个柔柔弱弱毫无存在感的Omega发疯,袭击的还是蓝仪云的父亲。
———非常令人感到荒诞。
彭庭献有了那么点吃瓜的兴趣,继续问:“他给你什么好处了?”
“也没啥,就让二监长官多给我捎了两盒烟,”程阎咂巴着嘴,还在美美回味:“二监有几个会自制烟叶的犯人,味道不错,托陆砚雪的福,我也是能尝上一口了。”
他一想起这些事就觉得戏谑,陆砚雪最开始搞上的人是霍云偃,半推半就地和自己长官发生了关系,之后得到庇护,在五监或多或少地享受了优待,但可能是年纪太小了,陆砚雪这小子从这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渐渐习惯了用身体换权利和走捷径,今天在霍云偃这儿捞到好处,明天就跟一监长官走,然后二监长、三监长……保护伞越来越多,心态也越来越扭曲。
程阎总感觉其实那些老油条们心里都懂,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能对一个刚成年的omega下手,不仅是身体上的掠夺,还有年龄和处世阅历上的压制。
他们绝对看清了陆砚雪的别有用心,明白他每一次献身都带了目的,但都懒得彻查。
因为深知陆砚雪这样的人掀不起大风大浪。
彭庭献捕捉到程阎笑了一声,舒舒服服的,他又坐到了下铺陆砚雪的床位上去。
他在摸上面已经失去体温的床单。
彭庭献淡淡睨着程阎,发觉他嘴角轻微上扬,好像沉浸在自顾自的愉悦当中,但过了会儿,还是笑着叹气,深深感到惋惜:“真可怜。”
“哎,”他忽然一下子将目光移向彭庭献,说:“你不觉得大家都太可怜了吗?其实我帮你们越狱,有一部分原因是看你们都还年轻,不想让你们在这里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