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坐在监区登记口前,一条长腿懒懒搭在另一条腿上,身体轻微歪斜,手腕抵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笔,眼看登记倒计时要结束,正准备起身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何骏的呼喊声。
“等会!”
他扶着一个已经进入发情的omega赶来,气喘吁吁地叉着腰:“还这个,刚从贺医生那打了抑制剂过来。”
裴周驭抬了下眼睑,把登记册调转朝他,手里的笔扔了过去:“写。”
何骏被他这傲慢冷漠的态度气得失语,但碍于危险周有求于人,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他握笔的指骨根根泛白,登记完信息后把笔杆狠狠一摔便掉头走人,裴周驭正在给这位神志涣散的omega上手铐,身体凑近时,突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他用余光瞥了眼登记册上刚刚被何骏填入的一栏。
果然。
信息素——波尔多红酒。
omega这时两眼一昏靠在了他肩膀上,外面雨下得大,又正值发情期,omega本就偏弱的体质更是不堪一击。
不过遗憾的是,裴周驭并不是个热心的人,人性底色里仅剩的一点同情心也时有时无,这omega体型偏胖,扶着走怪累,于是裴周驭果断按下了桌上的警铃,在两位巡逻狱警赶到之后,把奄奄一息的omega丢给了他们。
他拍了拍手,从桌上抽了张纸擦手心雨水,没什么情绪地吩咐道:“关进去。”
两位狱警点头,架着omega前往牢房。
sare正趴在登记桌边安睡,雨天睡懒觉很是惬意,在刚才omega进入时,也只是本能地睁开了一只眼睛观察情况,确定没有异常和危险性,便又翻了个身舒舒服服睡去。
裴周驭一边慢条斯理擦着手,一边看着sare陷入沉思,现在这种状态才是sare最常有的模样,在它利用嗅觉搜过身的成百上千个犯人中,只有彭庭献,每次碰面才会让它有极大情绪波动。
起初他曾怀疑过是彭庭献身上的气味独特,但多重验证表明,彭庭献信息素的味道并不特殊,也并不少见。
所以sare到底是发现了什么
又到底,嗅到了什么。
第18章
入夜,细雨绵绵,第七监区的信息素浓度异常超标。
每一间单人牢房里都关押着正处于危险周的omega,左邻右舍或许是同样饥渴难耐的omega,也或许是如狼似虎的alpha,时不时重叠发出的呻吟喘息声浸湿在雨里,将仅剩的空气一点点吞噬,染上层层窒息的闷热。
裴周驭坐在二楼监视廊的最中央,只有一把椅子,他盘着一条腿,双手环胸,眼波里尽是漠然。
以他纵观全局的绝佳视角俯瞰而去,一楼绝大部分牢房里的犯人已经开始上演“脱衣秀”,这一层是今天最先发作的人,烧灼的腺体使他们体温节节攀升,理智防线彻底溃败的这一刻,都暴露出了人性最原始的欲望。
但极度求偶状态下的他们,依然很聪明。
意识到牢房的铜墙铁壁无可撼动,便无一例外地将炽热目光投射在了裴周驭脸上,他们盯着他脱去件件衣物,跪爬在铁栏前舔舐,大胆做出各种刺激眼球的暗示动作,眼神暧昧流转,舌尖个个勾出了花。
这其中也不乏赤裸肌肉、向裴周驭展示獠牙的强壮alpha,在他们眼里,像裴周驭这种级别的同类驯服起来可比标记一位omega爽得多得多。
背后是二楼的窗户,夜风夹着细雨飘进来,裴周驭在这时感到一丝困倦。
上轮危险周,他依然是坐在今晚这个位置,面戴嘴笼,因为同样身处易感期,所以没有向下看过一眼,为的就是减少煎熬。
但此刻他嗅觉正常,明明成百上千种信息素味道环绕四周,却依旧提不起哪怕一丝临时标记的冲动。
他只觉得好刺鼻。
和训犬室密集狗笼里散发出一样味道的刺鼻。
他朝正在来回巡逻的sare看去,这条警犬虽然跟他的时间不长,但却是他训练过的所有犬只里最敬业的一条,虽然眼下环境气味恶劣,但身为嗅觉敏感的狗,sare仍坚持不懈地在每个牢房前走来走去,将严肃职责贯彻到底。
裴周驭换了另一条腿搭着,慢悠悠活动着转一圈脖子,侧眸时无意间瞥见那位昏迷的omega从床上坐了起来,似乎已经清醒,但信息素浓度不减反增。
而sare这时刚好从这位omega的牢房前经过,如此刺鼻且清晰的波尔多红酒味道,sare也只是冷静地抽了下鼻子,并无异常地继续向前巡逻。
没过多久,这位omega便捂住胸口痛苦呻吟了声,过于严重的发情期反应让他双腿脱力,下床时腿根失去知觉,“咚”一声狠狠双膝着地。
他剧烈喘息着跪在地上,一条胳膊紧紧抵住床沿,像抓住救命浮木般拼命地试图把自己撑起来,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过后,他彻底泄力,不知所措地呆坐在地上。
而这时,门口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他愕然抬头,撞进一双波澜不惊的沉稳眼眸。
裴周驭将门打开,皮制警靴将木地板踩得咯吱作响,他在他面前撑腿蹲下,膝盖一高一低,用一只手点了点自己另一个手腕上的通讯手环。
omega反应呆滞地看向他示意,手环屏幕已经亮起,赫然显示着他所归属的警官——何骏。
“不……不用了,裴,谢谢裴警官,”omega连忙摆手,结结巴巴地急切婉拒道:“不用…别叫何警官来。”
他急的有些手忙脚乱,下意识摸了下后颈腺体,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恐惧和后怕,裴周驭没说什么,把他脑袋抓着转过去,后颈朝向自己,看了眼他腺体上尚未愈合的针孔。
下午打过抑制剂才送来,发情的身体反应还是这么严重。
“几岁了。”裴周驭没什么情绪地问。
“二十……二十一。”omega不知他为何突然关心自己,心中警惕和茫然掺半,嘴唇颤抖了下想再补充点什么,突然感觉腺体上传来压迫感,男人用指腹按住了他最脆弱的部位。
“年纪太小,发情期处理不当,容易留下隐患。”裴周驭淡淡地向他陈述事实:“再打一针抑制剂吧。”
omega当即加快摆手频率,疯狂摇头拒绝起来,“再打一针”意味着需要何骏深更半夜带自己再去一次医务室,这样造成麻烦的后果,他……
正想着,鼻腔里猝不及防涌入一股信息素的气味。
S级alpha成熟古朴的柏木叶香,只需被主人刻意释放一点点,便能轻易钓起他全身燥热的细胞。
omega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天翻地覆,眼神呆滞空洞,面颊渐渐攀上红晕,后颈也不自觉地往裴周驭掌心蹭,呈现出一副宠物般顺从乞求的模样。
裴周驭神色依旧平静,一边持续释放信息素,一边将手环移到他面前,沉声发出命令:“打过去。”
omega像失了魂的傀儡一样,呆呆地听从指示,按下了拨通键,铃声嘀了一阵,何骏操着浓重困意的烦躁声音便传了过来:“谁啊?说!”
omega被这熟悉的嗓音拉回一丝神智,张口发出了一个“我”字,嘴边的手环便被收回,裴周驭替他接上后半句:“过来把你监区的人领走。”
“领走谁啊?!”何骏压着满腔浓浓的不耐:“你存心找事儿呢裴周驭,大半夜我上哪儿申请去七监的权限。”
“你最后送过来的这个omega发情状况比一般人严重,这个时间,我也没有去医务室的权限。”
裴周驭不急不缓道:“自己想办法,送抑制剂过来,不送后果自负。”
“你他妈……”
何骏在电话那头气得一激灵,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你别没事找事!你那里有没有备用抑制剂你自己心里清楚!想趁这时候解决私人恩怨你直说!想怎么解决听你的!”
裴周驭嗯了一声,说:“把彭庭献监舍的钥匙给我。”
手环那头愣了两秒,骤然爆发出一声怒骂:“你少得寸进尺!”
“我进了吗。”裴周驭淡然反问。
“你这样和上次逼我有什么区别?裴周驭,你虐待犯人成瘾了?彭庭献哪儿得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