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本来就不能跟人比,一天天净整些没用的。”
这话音量不大不小,刚刚够让裴周驭听见。
他是这时候转过身来的,sare情绪很是激动,不停挣动四肢企图朝狱警扑去,裴周驭抓着牵引绳的手掌被一圈圈紧紧缠绕,勒出的红痕昭示着sare时刻准备爆发的迹象。
然而就在它暴露出獠牙冲狱警压低嗓子闷吼时,裴周驭屈起长腿,不轻不重地踩了一脚它的后背。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但sare还是一刹那止住狂叫,嗷呜一声趴回了地面上。
“我训的犬,不会无故锁定目标。”
裴周驭看着狱警,平静地给出判断:“他有问题。”
狱警一摊手:“那你要怎么证明。”
“口腔没有,就查别的部位。”裴周驭顿了下,说:“带去体检室,找你们的人自己处理。”
彭庭献笑容淡了些。
“查身后。”
第2章
体检室内。
空气里充斥着消毒液气味,诊桌旁坐着一位女alpha,戴银边眼镜,扎低马尾,侧脸线条很凌厉,她握着听诊器的手根骨白净,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指尖透着微微的粉红。
桌子另一端的男狱医正喋喋不休,目光贪婪地在她身上游移,门是这时候被打开的,一声狗吠打破这场单方面搭讪。
贺莲寒掀起眼皮朝门口看去。
sare正冲着一个面孔陌生的犯人吠叫不止,那位犯人身上穿着白色贵族西装,被sare扑上去几道脏兮兮的爪印。
西装袖口有暗金色刺绣,象征着身份的尊贵,在整个星系内,只有R、C、H三个贵族星球且有突出贡献的富商才有资格定制白西装。
不出意外,眼前这位笑容晦暗的男人,就是那位声名赫赫的泊林武器公司董事长。
狱警从彭庭献身后绕进来,抬脚冲sare虚晃了几下:“去,去。”
他表情难掩嫌弃,转头面向贺莲寒时却能立马切换一副殷勤嘴脸,恭恭敬敬叫她一声:“打扰了,贺医生。”
贺莲寒微一点头。
狱警脸上挂起讨好的笑容:“麻烦你先出去一下,我们要给这位犯人进行指检。”
贺莲寒淡淡地说:“医患没有男女之别。”
言罢,坐在她对面的男狱医立刻抢话道:“我来吧,莲寒。”
贺莲寒轻瞥了彭庭献一眼,出于对病患选择权的尊重,让他自己发表意见。
彭庭献杵在门口的位置,面前是屋内的两个专业狱医,身边是虎视眈眈的狱警,还有sare这条狗。
他抬起指尖轻点几下自己的下巴,故作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转过身,看向站在走廊漠然置身事外的那个男人。
“狗狗警官,”彭庭献悠然一笑:“可以这么叫你吗?”
裴周驭正沉默地低着头倚靠在墙上,一条长腿屈起,抵在墙边,不作声。
“既然是你怀疑我在…这里,”彭庭献别有深意地一停顿,然后手掌轻轻放在自己的屁股上,说:“那你亲自来检查,好吗?”
一瞬间,走廊陷入死寂。
裴周驭声音冷淡道:“我不具备医检资格。”
彭庭献哼笑了声。
“呲啦”,椅子摩擦地面,贺莲寒收回落在彭庭献身上的目光。
她对彭庭献并不认真做出选择的玩笑态度感到一种熟悉的麻木,懒得坚持,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出体检室,离开了走廊。
狱警催促着让彭庭献赶紧脱了裤子面朝墙站好,那位男狱医一边戴医用手套一边去柜子里拿辅助药液。
一分钟后,彭庭献看着狱医向自己走来,自知逃不过,只好无奈地叹口气,一摊手道:“轻一点吧。”
狱警把他翻了个身面朝墙,一把拽下了他的裤子,走廊外的裴周驭在此刻一点点抬起了低垂的头,他两只手环抱住胸口,脑袋微微一歪,用一种平静得有些诡异的视线盯着彭庭献。
整个检查过程,他都纳入眼底,最后狱医将湿润的手套摘下,扔进垃圾桶。
裴周驭闭了下眼睛,脑海中闪过刚才难以描述的画面,肩膀不自觉松懈下来一点。
“没问题。”
狱医走到池子前洗手,说:“排除藏物可能性。”
狱警一个大白眼简直要翻上天,他立马转身朝裴周驭走过来,叉着腰问:“姓裴的,你知道我今天工作安排得多满吗?”
———你知道你和你不中用的狗浪费了我多长时间吗。
裴周驭一言不发地看向sare,它依旧呈锁定目标的姿势匍匐在彭庭献脚边,舌头哈着焦急催促的热气,嗓子里挤出恨铁不成钢的呜咽声,疯狂冲裴周驭甩脑袋,示意他快给自己下逮捕命令。
sare是裴周驭新接手的一只猎犬,功勋军犬后代,以脾性暴烈难以驯养闻名,同时嗅觉灵敏分辨准确性极强,但或许是出于训练时长不够的原因,目前也出现过一两次判断失误。
但都是在训练期间,气味混淆物繁多的情况下。
检查犯人中,还从未失误过。
裴周驭把倾歪的脑袋摆正,朝彭庭献看过去。
彭庭献也刚好提起裤子看向他。
一时间,四目相对,隔着空气无声碰撞,彭庭献的手还在不急不躁地扣腰间皮带。
“咔哒”一声,西裤收束,窄瘦有力的腰线暴露空气一秒,又被垂落的西装外套覆盖。
他冲裴周驭点头一笑,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裴警官也是为了监狱着想。”
狱警扭头冷然瞪了他一眼:“我让你说话了?”
彭庭献悠悠抬起双手:“错了呢。”
他还想再跟裴周驭对峙两句,走廊另一头走过来一个身材矮小的老狱警,脚步匆匆,直奔裴周驭而来。
狱警看到来人后马上立正敬礼,右脚快速一靠左脚,喊:“方头!”
方头直接无视了他,语气颇重地质问裴周驭:“怎么提前跟人换岗了?手环也不接听,蓝姐让你过去,赶紧。”
这话一出,狱警脸上明晃晃浮现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他按捺不住好奇心,压低声音凑近方头问:“蓝姐是不是又跟贺医生…”
“去你妈的!”方头一巴掌呼他脑门上:“有你什么事!带犯人剃头去!”
狱警捂住脑袋,急忙连连说好,转头就把怒火迁移到彭庭献身上:“就你他妈事事多,浪费时间,跟老子走!”
彭庭献被重新铐上手铐,狱警赶着他往前走,他再次被推了一下,也不恼,微笑着对裴周驭说:“希望下次能看到你的医检执照,裴警官。”
裴周驭没什么情绪地蹲下身,冲sare勾勾食指:“过来。”
sare垂头丧气地朝他走过来,经过彭庭献时还是不死心地吠了声。
十分钟后,sare被牵引绳控制在监狱长办公室门口,裴周驭应付地敲了下门,不等里面做出允许,径自走了进去。
办公室正对门的墙壁上雕刻着一副巨型黑狼兽口壁画,漆黑毛发栩栩如生,阴森的双目紧紧盯着走进来的每一个人。
墙壁下方的旋转椅里坐着一个女alpha,她正翘着二郎腿,手肘支撑着下巴,背对裴周驭观赏自己的这幅杰作。
听到开门声时,她慢悠悠地拨了下椅子,转过身来,同色调的女式西装几乎与壁画融为一体,黑狼极具压迫性的瞳孔就吊悬在她头顶正上方,和她一起笔直地朝裴周驭凝视而去。
“你很慢。”
蓝仪云给出评价,后背往椅子里一靠,小幅度地玩着椅子转了两下,自顾自地倾诉了句:“她跟我吵架了。”
裴周驭默然不语。
他已经习惯了蓝仪云这种从来不需要回应的自言自语,但作为普通警卫员,他并没有替上司排解情愁的义务, 作为半个敌人,对蓝仪云稀巴烂的感情状况也产生不出丝毫怜悯。
“听说刚才你也在体检室,”兜兜转转,她还是开启了正式话题:“你去干嘛?”
“sare认为新来的犯人有问题。”裴周驭如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