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森之犬(54)

2025-11-21 评论

  他无法打开任何一扇窗,气味排不出去,屋里又热,过了会儿窗外忽然砸下一道雷,帕森的雨季绵延不绝,暑期的雨,说下就下。

  窗外一棵参天古树在雨中狂舞,风沙裹挟着枝叶,在不远处马棚传来的嘶鸣中席卷一切,不一会儿,啪嗒啪嗒的雨滴便砸到窗户上,方圆百里,只有彭庭献这一处亮着灯。

  他热得实在受不了,皮肤被湿热的空气闷得发痒,黑着脸从床上起来,光脚在屋里转,忽然的,看到十米外有什么东西在动。

  那是从那栋灰白色建筑里开出的小门,因为被古树遮挡大半,看不清全貌,只能辨认出是一排白色物体在动,彭庭献眯起眼,定睛往那个方向看,发现物体下面有人。

  哪里是什么白色物体在动,分明是一具具尸体,被研究员们抬着,运上焚尸车。

  彭庭献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晦气,他不想沾染上这些生死亡魂之事,于是抗拒着后退一步,正打算转身走向另一扇窗,突然,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微响。

  一下子浑身警惕,彭庭献慢慢转过身去,有直觉什么东西砸到了窗户上,但绝不是雨。

  他抬起脚试探了下,往前一迈,没有任何动静,外面的雨反而越下越大,抱着一股彻查到底的好奇,彭庭献屏住呼吸,一步步走到了刚才那扇窗户前。

  几片树叶被雨打在了玻璃上,他看不清,伸手抹了下窗户,夜空在这时“轰”地劈裂一道雷,闪电在窗上闪过白光,一张人脸猛地贴在了窗户上。

  “砰———砰砰砰———”

  “救我,救命救命救命救救我,求你……”

  彭庭献吓得心脏停拍,整个人狼狈地连连后退,他震惊地瞪着窗外这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已经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他身上的皮肤全部脱落,血肉流露在外,能看见好几处白色骨头,而且全身贴满了人造皮肤,却仿佛一次次失败,通过不断更换来维持基本生命。

  彭庭献甚至不敢细细去看他的脸,五官血肉模糊,每一处皮肤都被辐射和化学药品侵蚀,只会用人类最本能的求生意识,不断拍窗,苦苦哀求他:“救我,救我,救救我……”

  他被震慑得无法作出反应,很快,那边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发现动静,赶到窗前将这位逃跑的“实验品”拉走。

  “实验品”仍在苦苦挣扎,被拖行一路,流下一地蜿蜒血红的人体组织。

  彭庭献不受控制地干呕起来,他感到头晕目眩,屋里的温度似乎更燥热了,像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一样将他紧紧包裹,恨不得榨干他身体里最后一滴水分。

  而在他头顶正上方,那扇排气窗旁边正闪烁红光,整间实验室均被监控覆盖,毫无死角地传入办公室。

  蓝仪云正品尝一根雪茄,她翘着二郎腿转椅子,将画面中彭庭献狼狈的样子收入眼底,轻轻笑了一声。

  身后沈娉婷默然而立,随她一起欣赏监控,那位“逃跑成功”的实验品不过是有意安排,作为八监周围唯一一处光源,失败的实验品逃向那里,是她和蓝仪云的意料之中。

  彭庭献那间实验室虽密不透风,却四面采光,每一扇窗户都广阔,足以让他在设计武器期间,清楚看到隔壁发生了什么。

  这是一种比任何方式都要有效的督促,一个活生生的人,每天被困在玻璃罩里,目睹同类一个接一个死去,惨绝人寰,无人知晓。

  换个角度来说,彭庭献又何尝不是那栋灰白建筑里的“实验品”。

  沈娉婷诡异地扬起一笑,肩膀松下来一点,替蓝仪云切换画面。

  监控来到灰白建筑内部,三个研究员正埋头写报告,旁边坐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

  裴周驭浑身被防护衣裹挟,白得和旁边研究员如出一辙,但他骨架摆在那儿,即使瘦了不少,身材也十分容易辨认。

  和刚才彭庭献的惊魂未定相比,裴周驭明显要淡然得多。

  他还戴着颈环,却一整天心情平静,即使看到那几个实验品被拉上焚尸车,却如同司空见惯,没有产生丝毫情绪波动。

  蓝仪云正沉思着,沈娉婷在身后出了声。

  “蓝小姐,需要我这几天去八监监管彭庭献吗?”

  “不用,”蓝仪云淡淡地说:“让他所属长官去,霍云偃和你同一批录入,今年新来的人里,我放心你俩。”

  沈娉婷沉默了一下,说:“不需要我再往返八监了吗?”

  “怎么,你很想去那种地方?”蓝仪云懒懒掀起眼,一记眼神飘过来,反问:“不觉得那里对女生身体不好?你每次去都要防辐射,一不小心,落下后遗症。”

  沈娉婷愣神,连声称是:“是我太急着立功了,不好意思蓝小姐,谢谢您关心我。”

  蓝仪云笑了声:“贺医生最近在干嘛?她今晚值班吗?”

  “贺医生今晚休息。”沈娉婷有点尴尬地说。

  蓝仪云果然安静了一秒,最近手头的事忙完,是该去见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了。

  办公椅被一把推开,沈娉婷弯腰恭送蓝仪云离去,闭着眼也能猜到今晚贺医生凶多吉少,她慢慢抬起了头,将视线定格在监控上。

  画面中裴周驭屈着长腿,无所事事地坐在那里,而在他隔壁的彭庭献却挪回了床,看上去脸色极差。

  两个人可以说是邻居,却又像困在两只牢笼的狗。

  帕森监狱,没有人可以真正自由。

 

 

第46章 

  雨后的晨晖从窗外照进,露水在滴,唤醒了整片第八监区。

  彭庭献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那位临死前还要吓他一跳的“人”成功让他失眠,他天没亮时便醒过来几次,起床后头痛,让前来送早饭的狱警上报蓝仪云。

  消息传输到蓝仪云手环中时,她正在厨灶前做早饭,贺莲寒昨晚被她折腾得不轻,软硬皆施,至今躺在床上不肯接受事实。

  蓝仪云心情大好,哼着歌看了眼手环讯息,这狗日的彭庭献果然心生不满,说屋子太闷,风水也不吉利,向她申请换一处住所。

  蓝仪云讥笑着嗤了声,懒得理,手环却接着响了一下。

  狱警替彭庭献传来第二句话:或者给我一架钢琴。

  蓝仪云眼中讥讽更盛,她可不惯着彭庭献这一身上流社会的臭毛病,还指望用乐器解闷,真这么闲的无聊,她扔几条疯狗进去陪他玩玩。

  端着做好的早餐转身,蓝仪云唤了声床上的人:“吃饭了。”

  与此同时,监狱里的犯人们相继起床,在狱警带领下跑操,彭庭献在屋里囫囵解决了几口,还未消食,便有一批狱警将设计武器的用品拿来。

  图纸、计算工具、微型实验用品,还有一叠厚厚的外界资料,山一样堆满了彭庭献的实验台。

  “嘀”,门又被锁死,彭庭献孤零零一人。

  他又想像昨天那样踢地上的石子,却踢了个空,地面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他连泄愤都无处可施。

  无话可说,彭庭献阴沉沉一张脸,坐到了实验台前。

  他抽出一张空白图纸,将画笔削尖,思考着尝试画出一片轮廓———“咔嚓”,略显生疏的画笔应声而断,在彭庭献手中夭折。

  彭庭献停笔,看着眼前杂乱无章的图纸,一时间有些迷茫。

  不知是许久不工作的原因,还是这里离隔壁灰白建筑太近,他每每操纵画笔涂鸦,每一道灰色跃然纸上,脑海中总不经意闪过昨晚的那幕。

  那栋建筑在黑色的夜雨里也灰蒙蒙一片,像他手中的笔,重影交织,融合于一份法庭供词。

  “被告彭庭献,因非法设计、制造武器,以高额价格出口C星,大发战争财,泯灭人性,加剧战争伤亡,经最高法庭确认其罪名成立,判处无期徒刑。”

  “庭献,你太让爸爸妈妈失望了。”

  “彭总,你……唉。”

  眼前灰白色的图纸猛然间放大,占据了彭庭献整双瞳孔,他面无表情,脑海中回忆的画面停留在一辆灰色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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