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森之犬(73)

2025-11-21 评论

  蓝仪云的人海战术并非空穴来风,他们都是贵族精英教育,在刚成年时上过的一节军事课中,彭庭献记得,自己老师曾回忆过一位将军。

  那位将军来自C星,打了一辈子的仗,最终因为大量献祭士兵生命被告上军事法庭。

  垂垂老矣的将军仍鹰眼如炬,他不为自己辩解,只问:“我错了吗?”

  “战场取舍不过都是大局权衡,如果最终胜利的人是我,你们还会像现在这样,拷问我凭什么拿人命填战争吗?”

  “输了,什么都是错,赢了,你们反而会说———这场仗牺牲惨重,但我还是赢了,投进去的人力没白费。”

  “人类对一件事的评价,从未公正客观,而是永远站在胜利者的一边。”

  铿锵有力的发言震慑法庭,录像到此为止。

  彭庭献的老师诧异看向他,问他为何突然关闭录像机。

  彭庭献支着下巴神色倦倦,说:“我不爱看军事纷争,可以教我怎么调配出omega喜欢的香水吗,老师。”

  虽然不知蓝仪云的授课老师是何方神圣,但贵族教育体系垄断,她能作出如此丧尽天良的行为,彭庭献一点儿不感到奇怪。

  在八监外面忍着刺鼻的气味等了会儿,一早晨转眼而过。

  中途还有研究员出来丢垃圾,彭庭献眼尖地发现他们扔掉的是他的图纸。

  玻璃房里剩余的无用原料、图纸、画笔,一切掀不起风浪的边角料,悉数丢在了太阳底。

  研究员甚至掠过彭庭献一眼,看他有点想上前捡的意思,也没有阻拦,反而流露出一种“富商街头捡垃圾”的怜悯感。

  彭庭献不惧他打量的视线,大大方方的,走到垃圾堆那边把东西都捡了出来。

  监舍的人各怀鬼胎,每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他要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捧着边角料走回监区的路上,彭庭献无意间撞到一位狱警,他外面套着制服,但里面穿的却是战甲。

  见他行色匆匆满头是血,彭庭献一下子有种不好的预感。

  预料发生了?

  脚尖紧急转了个弯,彭庭献抛下回去睡午觉的念头,紧跟狱警身后走向医务室。

  第一监区已经彻底封锁,来来往往皆是神情严肃的医护者。

  不断有卡车急停,四肢残缺的士兵们像开了流水线一样源源不断,护士们完全忙不过来,警笛和救护车嗡嗡作响,门口乱成一团。

  彭庭献远远地便被看守阻拦,他注意到这些人身上携带的不再是泰瑟枪,而是战场上常见的致命猎枪,枪杆笔直指天,随时有就地枪毙犯人的权力。

  这枪彭庭献的公司也制造,所以他只是轻轻掠过一眼,没有显得过于惊慌。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一辆新驶入的卡车上,车厢被打开,血腥味冲天的裹尸袋被挨个搬下。

  司林是这时候从里面冲出来的,一周时间,他瘦的宛如活生生扒掉一层皮,人干一样的身躯在风中颤抖,咧开嗓子发出尖锐刺耳的吼叫:

  “别往里搬了!没位置了!我说没位置了!”

  被他吼的士兵一下子止住,茫然无措。

  司林熬到极限的眼皮像烂肉一样耷拉下来,抬手,指着火化场的方向:“直接拖进去烧。”

  “什,什么?”士兵以为自己听错了:“您不确认一下生还者,就……全部拉去烧掉吗?”

  旁边另一位男医生失去耐心,狠狠“啧”了声。

  他一边推搡着一边将士兵送回车里,大手一挥,周围其他医护人员纷纷上前抬尸。

  有些裹尸袋拉链被提前打开,为了节省他们辨认死者的时间,卑微的士兵们小心翼翼到如此地步,大部分尸体的面容已经被炸毁,蓝擎的军火制造主要便集中于重火力武器,化学燃烧剂含量极高,留个全尸都是战场侥幸。

  年轻的士兵瞪大双眼,一时喃喃着不知该说什么,第一监区的医生们非富即贵,司林贵为监狱掌权人之一的儿子,其余小护士们也都家世显赫,家中有人从商从政。

  帕森监狱这个地方,从另一角度来说,不过是权贵子弟们磨练事业的游戏场。

  彭庭献又试探着向前一步,却紧接着被看守拿枪抵住胸膛。

  他淡笑着缓缓举起双手,高过头顶,说:“我好像看到我一位故人了。”

  “那你去火化场看,后门,能绕进去。”看守冷漠地给他指了下旁边一扇小门,接着一勾唇角:“进去吓死你。”

  这人阴测测的笑让彭庭献感到不舒服,摆明了一副热衷于看人跳火坑的嘴脸。

  彭庭献目光从他胸前名牌掠过,昂起头,好整以暇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他笑得更阴恶:“来了帕森,你就是一条狗。”

  这话听着很是耳熟。

  彭庭献晦暗不明的笑容留给他一秒,没有向他道明上次说这话的人已经死了。

  他微笑着转身,毫不犹豫地向火化场走去。

  小门畅通无阻,火化场之所以不设限,是因为这里早就挤满了做苦工的囚犯,彭庭献看到几个熟悉面孔,他们被迫焚尸,累得满头大汗。

  混乱的尸山尸海中,没有人注意到他。

  彭庭献跟随那些抬尸的医生走到焚化炉,有一位男护士拉开了所有裹尸袋,抬头时恰好和他对上视线,皱眉质问:“谁让你进来的。”

  彭庭献正装作把玩旁边一丛狗尾巴草,他指尖绕了绕草根,揪下一根。

  有点儿怅然,他说:“我看看裴周驭在不在这儿。”

  “在你也找不出来。”

  男护士冷哼一声,依然警惕地盯着他。

  只见彭庭献的双眼一一扫过地上男尸,虽然大多面孔毁烂残缺,但他还是一眼从乱葬岗里找出了身材最标志的那个。

  裴周驭宽肩窄腰的骨架实在太好认了,彭庭献自认不愿接触生死亡魂之事,在这样的场所里不免感到晦气。

  他有预感自己今晚要做噩梦,但顶着失眠的代价,他也想来认一认裴周驭。

  在男护士惊愕的注视下,彭庭献抓着一根狗尾巴草,蹲在了他深信不疑的那具尸体前面。

  轻轻的,他将手中狗尾巴草放在了尸体手边,看到了熟悉的古铜色指尖,有些五味杂陈地叹了口气。

  “睡吧睡吧。”

  他说。

  撑着膝盖缓缓站起来,彭庭献一时对自己接下来的监狱生活感到无望。

  程阎和陆砚雪有了自己的社交圈,八监的钢琴也被搬走。裴周驭战死,没有人能再让他无聊的日子变得开心。

  他设计的武器难道就这么不好使?

  心中涌上一股怪异的感觉,彭庭献莫名感到鼻头酸,第一时间将这归咎为对自己设计才能的质疑。

  他不愿细想为何这份酸涩在脑海回荡“裴周驭”三个字时愈演愈烈,浑身像被抽干力气,空洞洞的,没有人陪他玩了。

  转身欲走,忽地,彭庭献又想起什么,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玩具球。

  蓝色的,有些旧了,但是他和裴周驭之间唯一的“信物”。

  球被安安稳稳地放在裹尸袋旁边,彭庭献最后看了一眼这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转身,漠然离去。

 

 

第62章 

  “你说他会不会死了。”

  微弱火光的营帐中,独眼、刀疤一行人围地而坐,他们重新搭起了煮锅,鲜美牛羊肉正咕噜咕噜地蒸腾。

  一顿惬意安详的夜宵,却迟迟不见裴周驭身影。

  “这都半夜两点了,他准是回不来了。”

  “我是最后一个翻墙走的,驿站爆炸了,火势很大,不知道裴将军最后有没有逃出来。”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一道细微的声音小心翼翼插进来:“他当逃兵了。”

  蚊子一样的音量,却让整个军营的人安静下来。

  独眼皱着眉回头看去,发现说这句话的人竟是那个死刑犯。

  刀疤第一个怼了回去:“滚你妈的,这窝囊事也就你干的出来,刚才裴周驭多猛你没看见?冲上去跟不要命似的,人是指挥官,谁都跟你似的,一臭死刑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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