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球还是骨碌碌的滚动,直滚到他脚边才停下。
林祈岁:……
谢长兮这法子,他真是不予置评。
一颗、两颗、三颗……
七颗裹满头发的圆球,整齐的排成了一排,吐着黑水,陈列在林祈岁面前。
“你看,”一道清冽温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谢长兮笑盈盈道,“七颗头,一颗不少,这不都找回来了吗?”
林祈岁赫然回头,就见那穿着青衫的艳鬼,领着王素荷正从铺子里出来。
见他朝自己看过来,谢长兮薄唇一挑,那双多情的桃花眸,不老实的朝他抛了个媚眼。
林祈岁:……
第9章 瞎眼女子(修)
见了那七颗黑乎乎,湿哒哒的头,王素荷又变了脸。
顾不得将自己掰断的脑袋重新归位,就那样耷拉在肩膀上,一甩一甩的直朝那七颗头奔了过去。
林祈岁见她这架势,生怕等会儿王素荷把头甩到他身上,赶紧往旁边退开。
王素荷却顾不得许多,她蹲下身,拿起一颗,就开始撕扯外面缠着的头发。
那些头发湿乎乎、黏哒哒,上面粘着的东西是深绿色的粘稠物,绿的发黑,很像是一堆呕吐物。
但她却根本察觉不到,只顾着将那些头发往下扯。
厚重的黑云,越聚越多,天色也越来越暗。
谢长兮叹了口气,屈指一点,几颗纸人头上缠绕的头发便像活了一般,纷纷从上面爬了下来,又汇聚成黑乎乎的一大团,朝街对面的巷子蠕动过去。
林祈岁抬头看了一眼头发离开的方向,只见陈母就沉着脸站在巷口,一双细长的眼阴森的盯着他。
那团头发一直蠕动到陈母的脚边,林祈岁看见陈母突然躬身低下头,张开了嘴。
那一大团头发就像一丛活的海藻,蠕动着攀上她的裤腿,然后爬进了她的嘴里。
密密麻麻的头发一拥而上,将陈母的嘴巴撑的巨大,哪怕相隔一条街,林祈岁都能看到她的喉咙处被撑得鼓起一个大包,很快肚子也跟着高高鼓了起来。
一眨眼的功夫,所有的头发就全部都被陈母吞了下去。
然后她又重新直起身子,揉揉圆鼓鼓的肚子,从袖口里掏出一方手帕,细细的擦了擦嘴,朝林祈岁露出了笑容。
林祈岁眉头紧锁,看的一阵反胃。
没想到这七颗纸人头,竟然全被她吞进了肚子里,也不知那黑猫是如何让她把这些纸人头吐出来的。
……
另一边,谢长兮伸出手朝铺子的方向指了一下,七颗排列整齐的纸人头顿时活跃起来,一蹦一跳的朝着铺子去了。
蹲在地上的女子茫然的看着那七颗头排着队跳进铺子,呆愣片刻,然后也跑向了铺子。
许是她跑的太急,落在最后的那颗人头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压力,跃过门槛的时候,被绊了一下,滑落下来摔了个仰倒。
是那个喜婆的头。
涂着白粉,刷着腮红的脸上露出慌乱的表情,一双小眼睛看着自己上方的王素荷,滴溜乱转。
林祈岁:……
真有节目。
一旁搞鬼的谢长兮笑弯了眉眼,好一会儿才抬抬手指,隔空把它拎过了高高的门槛。
那颗头立刻急急的蹦着,去追前面的队伍,消失在门里不见了。
不多时,王素荷从铺子里走了出来。
她此时已经又变回了之前柔婉的模样,虽然头发还是乱的,双眼红的吓人,却是朝两人温和的笑了笑。
“嫁妆我看过了,是完好的,就劳烦林小哥帮忙送去陈家隔壁了。”
“送过去,交给谁呢?”林祈岁问。
“有个盲女会来应门。”王素荷道,“劳烦你。”
她说完,就兀自走了。
林祈岁盯着她的背影,见她穿过街道,进了小巷。
一直等在巷口的陈母显然十分生气,她一把薅住王素荷的头发,用力的拉扯、推搡,直到将人推倒在地,就这么扯着王素荷的头发,在地上拖拽着往陈家走去。
她行走的姿势十分轻松,仿佛拖拽的并不是一个比她还要高上半头的成年女子,而是一片轻飘飘的纸。
陈母一直走到门口,推开那扇漆黑的大门,扯着王素荷的头发将人丢进门里。
而后,她看向林祈岁,将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带着挑衅的笑。
林祈岁厌恶的皱起了眉。
在他身后,谢长兮那双深灰色的眼瞳瞬间变成了赤红色,他冷瞥了陈母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将手轻轻搭在了林祈岁的肩膀上。
长街对面,方才还嚣张尽显的陈母,瞬间僵住,像是被抽干了精气一般,双眼空洞的杵在原地。
林祈岁瞧着她一会儿挑衅,一会儿呆滞的样子,很是纳闷。
不及细想,肩膀一沉,谢长兮凑了过来,笑吟吟道:“别看了,送货去。”
“嗯。”林祈岁回过神,点了点头。
两人进了铺子,林祈岁从后院翻出来一个破旧的木制手推车。
他将西屋放着的纸扎品搬出来,统统装到车上,然后就上手推车。
却被谢长兮指尖一勾,抢了过去。
木推车的扶手被一团黑雾裹住,稳稳立在那里。
“你这小身板,就在旁边跟着吧。”谢长兮揶揄身边的少年,“病刚好,别再累倒了。”
林祈岁:……
肤色苍白的病弱少年,冷冷白了他一眼。
然而,没什么杀伤力,反而逗得厚脸皮的艳鬼笑了起来。
木推车辘辘地自己在前面走,两人并肩跟在后面,最终在陈家隔壁的大门口停了下来。
这户人家,谢长兮之前打听消息的时候,曾经来过。
不过主人家只把门开了一道小缝,看了他一眼,就重重关上了。
任由他再怎么敲门,都没有开。
此时,这户人家的院门依旧紧闭着。
林祈岁上前去敲门。
不多时,门就被打开了一道缝。
许是天色的原因,林祈岁看不清里面的人,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不是在看他。
但很快,就像上次谢长兮来敲门时一样,里面的主人家只打开门缝顿了一下,就把门关上了。
“等一下!”
林祈岁赶紧出声,同时把手伸进门缝里,用力卡住了门。
那里面的人却丝毫不听他的,关门的动作也没有停止,见他伸手进来,竟然不管不顾的用力关门,狠狠夹住林祈岁的手。
一阵剧痛自手上传来,林祈岁倒抽了一口凉气,却依然没有松开。
“我……我们是来送纸扎的。”
里面的人不听,也不语,继续用力,门已经将他的手夹的通红。
忽而,林祈岁背后一寒,一道黑色的雾气突然自身后涌了出来。
那黑雾冰冷,潮湿,像一条黑蛇,攀着他的胳膊,缠绕而上,紧紧包裹住他的手。
门,停止了闭合。
里面人关门的力道突然被控制,任其再怎么用力,都不能让大门动弹分毫。
谢长兮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握住林祈岁纤细的腕子,把他的手从门缝里抽了出来。
“还好吗?”
“我没事,”林祈岁摇摇头,又朝着门内道:“是王素荷让我们来的,麻烦你……”
话未说完,里面的人突然将门打开了。
两人这才看清门内站着的人,竟真是个穿着朴素的盲女。
女子很瘦,穿着一身满是补丁的布裙,就像是一根纤细的竹竿上,套了个麻袋。
她的脸色蜡黄,年纪同王素荷差不多大,但她的头发很乱,脸上、脖子上遍布青紫的伤痕。
“跟我进来吧。”她拄着一根已经磨的光滑发亮的细木棍,转身进了院子。
谢长兮赶紧推上车,两人跟在她身后。
这家院子的结构和陈家差不多,瞎眼女子带着两人进了靠近大门的一间耳室,那里面就放了些木柴,空了大半。
将耳室的门打开后,女子就拄着木棍站在一旁,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