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夜话(92)

2025-11-25 评论

  死鱼正口,提竿就走,夜钓最忌讳的就是死鱼吃饵,更何况这条死鱼在水里看上去活力四射,上来了才发烂发臭,谁知道在水底下拽着杆遛弯的到底是谁。

  我盯着那条鱼,老陈看了鱼一眼,看了我一眼,就继续弄电脑去了。

  “拽不上来是因为缠住水草了吗。”我说。

  “当然是因为有鬼啦。”

  周子末笑着说。

  我真的好想死,他妈的太冷了,他妈的还有鬼,我从心灵到肉体全被他们祸害完了,我要是变成水鬼我第一个把周子末抻下去,谁都别想好过。

  我挪开了,离那条死鱼远了一点。

  周子末又抛竿,还煞有介事地挂鸡心做鱼饵。最开始天气太冷了连腥味都闻不到,后来周子末又钓了三条死鱼上来,那种臭味才渐渐弥漫开,我看见老陈也不动声色地往船尾挪了一点。

  “你要把整个水库的死鱼都钓走吗,”我说,“那我们不如直接撒网捞。”

  “怪不得你不钓鱼,”周子末老神在在,“钓鱼,是培养耐心的一个很好的方法。”

  我翻他白眼,他那边钓竿又动了,我顺着杆子往水面上望,隐隐约约能见到远处浮标处一点水波泛起,想是又上钩了一条。

  这个时候老陈突然把电脑合上了,我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发现他也看着水面,我就也顺着看了过去。

  黑暗中,约莫是钓竿浮标的地方,站着一个白色的影子。

  我胆子在经过坚持不懈的锻炼之后已经进步了许多,比如说现在,我虽然发出了一声好像被噎住的声音,但还是控制住了没有尖叫出声。

  那个影子看得不甚清晰,感觉像是个人,除了白色的皮肤之外,还穿着一件深色的衣服,面朝着我们的这个方向,影影绰绰地被一种看不见的线钓在浮标上,随着水的晃动上下轻微地浮沉着。

  周子末显然也看见了,他拉着钓竿,缓慢地把鱼线往船的方向拽。

  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一时间整个水库静得可怕,连鱼线破开水面的那种微弱的声音都能听见。

  我也不知道我期待影子一起过来还是就此消失,但白影并没有跟着浮标一起靠近我们的船,在周子末拉动钓竿的时候它还停在原地,之后的某一个瞬间,刷的一下,它就又消失不见了。

  他们俩都没说话,周子末的动作也停下了。我跟着他们等了四五分钟,安静得我浑身都觉得难受。

  他们没说话,但也没跟我说别说话。我盯着水面看,觉得脖子都疼了,那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样,”我压低声音说,“我们等什么呢啊?”

  周子末朝我摆了摆手,我回头看老陈,一转脸就和一双泡肿了的眼睛贴了个正着。

  那个他妈的水鬼,瞬移到我后面来了。

  我这次没憋住,尖叫声简直响彻云霄。周子末马上回过头来。原来它刚才消停那么一会,是正贴着我的后脑勺,我想起来就觉得毛骨悚然。

  那个水鬼在原地没有动,周子末打开了手电,一下子晃到了它的眼睛。

  它明显是个女性角色,身上穿着的还是一件湿漉漉的红色毛线连衣裙,但是它又绝对不像是个人,它的眼睛很大,又圆,没有眼皮,瞳仁很黑,还泛着一股死了很久的灰白色,感觉整个眼睛是被贴到脸上的一样,特别的违和。

  我愣了几秒,才满身冷汗地反应过来,那是一双字面意义上的,死鱼的眼睛。

  而这双眼睛上上下下地转了一圈,竟然双双锁定到了我的方向。

  船上的灯不知道为什么刷的一下灭了,整个水库一片漆黑。

  我吓得腿都软了,这个东西离我大概只有半米不到的距离,不要说反击,我能正常呼吸就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了。老陈不知道跑哪去了,周子末也没有救驾的意思,我死死地闭上眼睛,祈祷着那东西能自己静静地离开。

  两个没用的男人死了一样安静,我缩在船里大气不敢出。很快,有声音传了出来,但不是我想要的,反而是最糟糕的那种。

  我听见轻轻的敲击声,不是从旁边,而是从船底传出来的。

  开始是连着的三声,我们的船是塑料的,敲出来的声音和敲门差不多,咚咚咚,在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消失了。

  接着,船尾又咚咚地响了两声,那个东西似乎是在试探着什么,逐渐往我靠着的地方走,时断时续,每次响的时候都突兀地将寂静割开一道口子,在黑暗中爆裂出几个平白无感情的音符。

  有东西要上来,敲船,不知道是不是看哪里薄,好刺穿之后把我拖下去。

  我深呼吸三次,心跳还都隆隆作响。周子末和老陈是死了吗,他们最好是死了,不然今天回去就他妈的离婚,没用的男人还不如条狗,狗还他妈的知道叫两声,没准就能救我一命了。

  我就硬撑着,不动也不出声。敲击声跟它突然出现一样又突然消失了。我这个时候已经滑得很下,几乎整个人都缩在了船底放脚的地方。这个地方虽然挤,但是挺有安全感的,我就准备再缩一会,等那两个援兵过来再说。

  我把脑袋往胸口埋,希望如果有东西要啃我,第一口给它点缓冲的机会。我扭动着调整姿势,还没调整好,就听见一阵水声,接着,我的脚腕就被抓住了。

  那手凉得像死人,力气又特别大,我尖叫着踢腿,不知道踢到了没有,它直接就给我拽到了水里。

  我狠狠地呛了一口死鱼味儿的水,拼命想要从水里浮上去咳,整个肺炸开一样疼,那只手还偏偏捂住了我的嘴,把我向下拖。

  溺水是濒死感最强烈的一种死法,我的大脑很快就没办法再冷静地思考了,只知道盲目地抓着一切能抓得住的东西往下按,让自己的脑袋浮出水面。

  这样近乎疯狂的挣扎很快让我没了力气,对方才终于达到了他的目的。他任由我把他往下按,我被浮力托举出水面,呛咳好几声才勉强理智回笼,去看我到底扶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有一头金毛,在不甚清晰的水面下跟我笑着吐了俩气泡。

  我赶紧松手让周子末浮出水面,他刚刚不知道被我踹了多少次,但面上看起来也没什么大问题。我自然假装这件事没发生过,咳了两声,紧紧地拽住他的手臂。

  “你们跑哪去了!”我质问他,“你们什么时候到水里的??”

  “老陈先下水的,”周子末低声说,“要解决这个东西必须下水…给你看个好玩的。”

  我不信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周子末叫我闭气,我刚吸完一口气,他就把我往水里按。我这次有点心理准备,沉入水底也没那么慌乱,在黑暗中还能勉强地睁开眼睛。

  水下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我挣扎着想要浮上去,周子末拉着我不让我浮。我踹他,还没踹上,船的那个方向突然间点亮了一支特别亮的照明灯,巨大的光亮一下子在水底铺散开,一场无声的爆炸席卷了我们面前的这片水面,又很快地销声匿迹。

  但是那一下我就已经看清楚了。我拽着周子末拼命往远离船的方向蹬水,不敢想象自己刚才为什么还会觉得船暂时还是安全的。

  那种敲击声并不是什么东西在试探,而是尸体发出来的。

  至少有十几具尸体竖直着浮在船下,那种咚咚声,是水流波动,尸体的脑袋撞到船底的声音。

  我当时和他们就隔着几厘米的塑料。

  其实我到现在已经很不理解练胆的原因了,他妈的只要是个人看见这样的景象都会吓得魂飞魄散。周子末和老陈表现正常因为他们根本不算个人,这和我胆量大小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我拼命往水库岸边游,那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周子末跟在我后面,只能听见哗啦啦的水声,还有远远的那种“咚、咚”的响声,让人头皮发麻。

  我一够到岸边就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岸边的泥又湿又软,手一压下去摸到一把的草根树枝,特别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再加上我的衣服厚,湿了之后又特别重,坠得差点给我摔个趔趄。

  但我一秒钟都不敢停顿,连滚带爬地窜出去好远。斜坡上面有一条水泥小路,天特别黑,我顾不上斜坡上有什么能下手的地方了,直接乱抓一气,跟掉进井里的王八一样,非常不雅观地蹬着腿爬上了小路,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迟迟迟迟迟行也 he 惊悚 恐怖 克系 民俗 灵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