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对,他怎么能是污染物呢?他是个人啊!
张余的思维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散起来。
“张余。”陈恪叫了他一声:“搭把手。”
张余缩了缩脖子。
还好前两天他和陈恪只是有些口角,不然,现在被暴打的就是他了!
果然,看起来越是好说话的男人,生气起来越是恐怖。
张余跟在陈恪屁股后面上了楼。
“他要怎么处理?”他偷瞄着昏迷的元博文,声音细如蚊呐,伸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画了一下:“要,要处理掉吗?”
陈恪此时正一只手拽着元博文的领子,闻言道:“赶紧送医院。”
张余:诶?不和刘阿婆一起杀了吗?
-
谢闻渊摘下手套。
乳白色的橡胶表面沾满了褐色脂肪颗粒状物质,此刻正诡异地蠕动着。
他扫了一眼,那些颗粒立即僵直,如同被抽干生命般迅速干瘪。
手套被他扔进垃圾桶,谢闻渊重新拿了一件白大褂。
“谢主任出来了。”
刚转过走廊拐角,谢闻渊就被一群家属团团围住。
他们脸上挂着热切,眼中希冀闪烁。
谢闻渊不动声色地避开伸来的手,悄然扭曲了他们的认知。
汗液、泪液、鼻腔黏液,还有血液的味道,混合着聚酯纤维织物在摩擦后产生的特殊气味,让谢闻渊想要皱眉。
但他此时是“谢医生”,于是他牵动嘴角:
“放心,手术很顺利。”
人群中爆发了一阵抽泣,有人双手合十当场跪地,有人喜极而泣长舒口气。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谢闻渊眼眸一扫,家属们想要握上来的手停在了空中,但他们仿若未觉,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垂首泪目。
昨天晚上新陵市爆发了一场大规模污染事件,谢闻渊还没来得及离开医院,就被叫进了手术室。
污染的初期阶段,可以通过药物加上手术治疗延缓污染扩散,但污染进入了人体,就像水杯里滴入了墨汁,彻底过滤几乎是不可能的。
虽然偶尔有一些奇迹发生——可以觉醒特殊异能,那么这些人便会被特管局收编,成为其中一员。
谢闻渊扫了一眼远处穿着黑色制服的人,神色冷淡。
大多数患者都会在时间的作用下,慢慢沦为行尸走肉,浑浑噩噩地游离在这个世界,吞噬人类或者同类,直到被其他污染物吞噬,或者被特管局消灭。
人类不会放弃希望,就像在未来终究会变成一抔黄土,然而有限的生命里,他们还是会想尽办法活下去。
可这些在谢闻渊看来,这不过是低等生物的徒劳挣扎罢了。
谢闻渊双手插兜,步伐稳健,离开了手术区域。
路上,看到他的人都友好地打招呼。
“谢主任。”
“谢医生。”
……
谢闻渊始终表情淡淡。
整个医院都知道,谢医生去年去国外进修,出了车祸事故,可回来后不仅医术提升了,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了巨大的变化。
他变得比之前还要冷漠疏离,不近人情,行事风格也更加直接。
——看起来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但在体检中,他的各项指标和出车祸前的数值是一模一样的。同事们只能将其归咎于环境变化后的性格改变。
“谢老师,要不要休息一下?”
助手给他了一瓶葡萄糖水。
谢闻渊拒绝了。
连续高强度工作了十五个小时,助手和麻醉师都换了三四波,谢闻渊的状态依然完美得不像人类。
这就是主任医师的能力吗?
助手咽下一口葡萄糖水,亦步亦趋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谢老师,关于刚才的手术……”
回国后,谢闻渊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掉了所有的带教工作,但明眼人都能够看到,他体力和能力都强得可怕。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不指导新人,只是偶尔指导时,犀利的点评总让实习生们无地自容。
从急诊一楼走到外科大楼一层时,谢闻渊的耐心已经耗尽,灰绿色的瞳孔开始变得幽深。
他身后的助手突然像被按了暂停键,僵在原地。
正在谢闻渊加快脚步离开时,一缕甜香刺破空气,侵入他的感官。
这个香味是如此的熟悉,如此强势,如同附骨之疽,纠缠着谢闻渊,以至于谢闻渊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那个雨幕中的青年。
呼吸不自觉急促起来,谢闻渊猛然转身,灰绿色的眸子锁定了正推着担架的陈恪。
青年似有所感,在谢闻渊投去视线时,立刻抬头看向了他的方向。
四目相对,青年说了句话,隔着嘈杂的人流和噪声听不太清。
谢闻渊还是读懂了那句唇语。
他说:“谢医生,又见面了。”
助手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赶上了谢闻渊的脚步。
“谢、谢老师。”
他双手撑着膝盖,抬头去看谢闻渊。
不知道是不是助手的错觉——
谢闻渊的唇角似乎上扬了一毫米。
作者有话说:
才发现我把存稿时间设置错了……给大家道歉,今天更新两张,评论有红包,抱歉抱歉……[爆哭]
第9章
陈恪架着元博文冲进急诊大厅,消毒水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和他们一起进来的,还有很多同样受伤的人。
门口的护士着急忙慌地迎了上来:“是电影院污染的伤者吗?”
陈恪余光扫过周围,有人捂着流血的眼睛,有人拖着畸变的肢体,场面乱作一团。
他点点头:“是的。”
“二院那边已经满了吗?”护士的声音绷得很紧,她快速给元博文套上颈托,“快把人挪到担架上。”
推担架的医生踉跄着冲来。
陈恪拒绝了他的帮助,直接单手拎起元博文,一个用力,轮子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之后,元博文稳稳躺在了担架上。
旁边的护士和医生瞪大了眼。
上了担架,医生和陈恪一起推着元博文进了急诊楼。
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型公共事件,只能用一个“乱”字形容。
受伤的患者挤挤挨挨,身上沾着血迹的医生步履匆匆,人们的哭喊、伤者的哀号形成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34号床有家属来吗?34号!”
“我的手!我的手……”
一个躺在担架上的中年人,整只手都消失了,断处像是被什么撕裂,血管神经卷曲着,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
猩红到发黑的血液汩汩流出,被这些铁线虫一样的神经血管舔舐,吸收,再度回归中年人的身体。
不远处,一个脸部变形的年轻人正在抽搐,他的左眼跑到了嘴巴的位置,而耳朵则长在了左眼的地方。
更骇人的是这人身上嵌在皮肉里的爆米花,每颗都在随着呼吸胀缩。
旁边的同伴想要用手去摘这些爆米花,但还没触碰到,黄色的爆米花就张开了褶皱,露出里面的口器,冲着同伴发出无声嚎叫。
同伴的手瞬间弹开,望向年轻人的脸色沾染上恐惧,再也不敢靠近。
一旦被污染,生物就会变成不可名状的怪物——有的时候,非生物也会被污染。
陈恪察觉到了一束视线。
抬眼看去,是那个有过两面之缘的男人。
“谢医生,又见面了。”
陈恪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但出于礼貌,他附带了一个笑容。
可惜的是,谢医生应该没有听到,陈恪注意到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两人排队等着进急诊。
受到影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医生简单分诊后,元博文留在了观察区。
同样在观察区的人很多,因为生命体征还算平稳,他们被安排在了最末尾。
陈恪拿出手机看了眼自己的银行卡,同时心里在琢磨元博文的那一堆衣服在二手市场大概能卖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