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尚未成型的雷劫中泄露出的一丝威力,便让他们呆滞在原地。
那道雷落下来,他能活着吗?不论谁在心里问这个问题,思索出的答案都是没有。
“疯子!就算仙君来了也扛不住这雷劫,都别跑了!去杀了他!渡劫者一死,雷劫就不会落下来!”
莫阳此刻已经跑出雷劫边缘,听到这话回头看去,丘明山的众多长老已经向着宋倚楼发出杀招。
“等等!不能杀他!”
生死关头,谁也不会留手,莫阳的喊声淹没在各种招式制造出的轰鸣声中。
下一瞬,劫云与雷光停止扩散,而后缓缓消退。
劫后余生的欢笑与咒骂陆续响起。
只有莫阳神色凝重,丘明山客卿长老来到他身侧:“莫阳,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刚才你喊话不让动手,难不成是那小子难道有后台?”
莫阳:“我不确定对方会不会迁怒。”时至今日他也多少清楚了一些云无相的真实性格。
虽然宋倚楼在这地方渡劫是他自己找死,但是……
“那位非常护短。”
比如气运之子明明有两个,观主收了沈澜卿为弟子,给他护身符,帮他量身修改功法,离开前也不忘留下叮嘱,相比之下厉王就像是一个顺手搭救的赠品。
“而且,宋倚楼也不一定死了,你最好现在就离开丘明山,带上你认为该带的人。”
莫阳也不是对谁都会出手相助,他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丘明山的确没多少好人,他眼前的客卿是一个,他与小羽所说的好人就是这位。
客卿点头,随后欣慰地感慨:“看来去凡间这一趟你经历不少啊,感觉成熟了许多。”
莫阳一怔,他变了吗?
“对了,你现在打算去哪里?回紫云宗吗?”客卿问道。
莫阳给予了肯定的回复后,就见客卿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我收回你变成熟了的评价,你回紫云峰之前还是先打听一下吧,紫云宗现在,可能不适合你回去。”
……
“观主,你也在渡劫啊。”
云无相渡劫渡到一半,一只宋倚楼凭空出现,正向他冲来的雷劫刷地膨胀了一圈,紫色雷光中混入了黑色阴雷,两者相加,雷光产生了异变,混杂出一种独特的银灰色。
奔腾而至的雷光吞没了两人的身形。
雷光淡去,一道赤色符箓悬在云无相头顶,他脚下的土地深陷出一个焦黑的大坑。
云无相的袖袍破破烂烂挂在手臂上,雷光碎屑在皮肤上散发着星光般的亮纹,看上去颇有几分唯美,实则每一道都是带去痛楚的天罚:“我给你的传送符呢?”
宋倚楼同样被劈成了难民套装,肩膀上破着一个大洞,露出锁骨上的黑蝎纹身,摊开手心,一把符箓上闪烁着雷光:“好像不能用了。”
云无相来不及说第二句话,下一道雷劫就落了下来。
混合雷劫宛若吃了兴奋剂,噼里啪啦地往下砸,不论威力还是速度都比之前更加迅猛。
漫天雷光之下,宋倚楼悄悄从黑蝎纹身里抽出一张符来。
正要使用时被赤红的锁链卷走,云无相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操作他体内的阴气,提着某人的手指画出一道阴符,同时左手凝聚出仙气,绘制灵符。
一黑一白两道符文升起,交织相融。
符文炸裂分解,组成一朵半黑半白的花在两人头顶绽放。
银白色劫雷径直撞在花心,花朵开始溃散,云无相唇角流出一道血痕,被不分场合凑上来的男鬼舔去,染血的舌尖愈发猩红。
雷光之下,云无相看不清他的脸,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道侣契将对方的想法一五一十传递过来。
【这样和观主一起死了也不错。】
不错什么?
云无相抬腿对着宋倚楼就是一脚,黑白浮生花的幻影瞬间有了彻底瓦解迹象。
赤色锁链又将人缠住捞了回来。
“宋倚楼。”
云无相没说其他的话,只是唤了他的名字,一股阴气输入黑白浮生花的虚影之中,虚幻的浮影凝实了一些。
这也只是暂时的,按云无相的预估,这虚影最多只能帮他再挡下两道雷劫。
漫天雷光与黑白浮生花的虚影在云无相眼中变换成另一副模样,他松开了撑在花影下方的手,道:“我的命交给你了。”
说罢也不管宋倚楼是什么反应,把花影盾的控制权交给宋倚楼,只留一丝精力向其输入仙气,其余思绪全部用于构筑新的阵法。
宋倚楼瞪大眼睛看向他,却只能看到云无相的脑袋顶。
雷劫从天而降,携万钧之势落下,似银龙咆哮,不断撕扯着花影。
足以将两人身形彻底笼罩的花影不断缩水,磨盘大小,车轮大小,脸盆大小,西瓜大小,最后只剩下拳头大的花朵上布满银白色裂痕,仿佛破碎后又被强行拼接在一起的瓷器。
似是有清脆的破裂声传来,实际上在震耳的惊雷之下,所有其他声响都会被淹没覆盖。
“成了。”云无相说着,宋倚楼只看到他唇瓣动了一下,又是一口血水喷出,落在地上,赤色光华自地面生起,如生长的藤蔓茎条般与黑白花影相接,宛若一体的植株。
只剩黄豆大小的花影瞬间膨胀,再度罩过两人头顶。
花瓣在雷光中轻微摇曳,肉眼可见的结实了许多。
云无相松开手,脱力坐在花下,用剩余的一点力气踢了脚身旁半死不活的鬼蛊。
那点力度连个木头椅子都踢不倒,宋倚楼却开始向一旁滚动,眼见就要滚出去了又被赤色锁链提着腿捞回来。
云无相取出一片从青帝大殿的莲花池里撸来的花瓣,又往宋倚楼嘴里塞了一颗阴性灵草,接着闭上眼睛,调整内息。
“观主,你背着我渡劫。”
“至少我没有带着雷劫去找你。”
“我已经准备离开了,是观主不让我走。”
“这雷劫我没见过,想研究一下。”
云无相睁开眼睛,一双红彤彤的鬼曈正望着他:“观主,我的情蛊……”
又来,云无相抬手捂住他的嘴,商量道:“宋倚楼,我让你种情蛊,你能保证让我一直活着,不和你一起把自己玩死,并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不牵涉到青帝观,顺便再帮天道晋升,让这个世界继续存活下去吗?”
“这三件事,你若能做到,我就解除天青印的抑制作用,让情丝长出来。”
云无相松开手,示意他可以开口说话了。
宋倚楼扯开嘴角:“哈,观主果然是故意的,我若是不会种情蛊岂不是会被你骗很久,明明没有情丝也能装出一副好道侣的模样。”
话尾,他用一种甜腻的轻柔语调道:“真想杀了你。”
“其实我是在以养宠物的方法对待你,原来这样就算是好道侣了?世人对好道侣的要求真低。”
云无相无视他要杀了自己的发言,不是不信,毕竟宋倚楼刚才生起过拉他一起死在天劫下的念头。
正是清楚宋倚楼能干出来这事,他才意识到,这只鬼蛊牌炸药包已经到了爆炸的边缘,让他种情蛊的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模仿是心魔的本能之一,云无相对伴侣的认知源自于云新阳的记忆,与小天地里的所见所闻,但他与宋倚楼的关系在其中找不到任何可以对照的模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