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头潮湿乌亮的发丝缱绻地浮于水面,或许是错觉,但周观熄感觉,他的眼皮和脸颊像是被浴室里的热气蒸熏得更红了。
周观熄闭了闭眼,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竟然和这人斗嘴得有来有回,心智也算是倒退同一水平面上了。
“洗完了,就快点穿好衣服出来。”他转过了身,言简意赅道,“我有话要和你说。”
颜铃沾着水珠的眼睫无声动了一下。
几秒钟后,他才像是很镇定地开口道:“……好啊,正好,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周观熄面无表情地抬腿,刚走出浴室大门一步,便听到身后再度传来剧烈的“哗啦”一声。
“周观熄。”身后的人突然喊了一下他的名字。
周观熄脚步一滞,没回头。
身后的人又喊了一声,这次的声线之中带了些颤抖:“……周观熄。”
周观熄肩膀起伏,转过了身。
便见颜铃双手撑着浴缸的后方,俨然一副起身到了一半,便蓦然僵持在了半空之中的姿势。
“我,我腿抽筋了……站不起来。”
他咬牙切齿 弯腰半蜷着身子,试图将身体从浴缸之中撑起,却无论如何都站起不来。
又尝试将身体沉回水中,但似乎也不得行,疼得声音都发起了颤:“但是坐……好像也有点坐不回去了。”
周观熄:“……”
“腿别绷紧,放松一点……你能别乱动吗?”
衣裤都被浴缸中来回扑腾的人彻底打湿,此刻充当脚手架的周观熄是彻底没招了:“——你不是人鱼吗?那现在是什么情况,搁浅了还是变异了?”
怀里的人也没心气和他斗嘴了,疼得冷汗直冒,小动物一样哼哼唧唧半天,勾着周观熄的脖子气喘不已地试图起身:“哪怕是人鱼……如果被非常可恶的人类气到了,也是会游不好泳的好吗?”
他浑身没力,浴缸又滑,偏偏抽筋的左腿还疼得他眼前昏白,哪怕有周观熄的身体作支撑,一时间也站不起来,低头小声“呜”了一声:“不行不行,你先别动,让我缓一下……”
他平时裹得严严实实层层叠叠的衣袍,看着像是个清瘦的少年身材,但褪下衣物后,显露出独属于海岛少年的运动痕迹——肌肉薄而紧实,腰身柔韧细腻,曲线丰实漂亮,总之肉全长在该长了的地方。
周观熄顿了顿,错开了视线。
浴缸里的水已经凉了下去,对抽筋这种情况,拖下去没有任何好处,周观熄也没仔犹豫,腕上直接使了力,便要把人从浴缸之中搀扶出来。
颜铃这边还在苦着脸哼哼唧唧,便感觉半边身子被拽出了浴缸,腰身的皮肤暴露在了空中。
这股凉意让他猛然想起了一个分外关键的问题:“等等,现在不行,现在还不能出来,你先给我放回去,现在立刻马上!”
周观熄听他哀哀叫唤,也莫名跟着心烦意乱,手上的劲儿也没松懈:“少折腾了,先出来再说。”
颜铃悲愤不已,一手勾着周观熄的脖子,一手试图遮掩关键部位:“不是折不折腾的事儿,我没穿裤子啊!”
他感觉周观熄扶着自己的手停滞了一下。
他这么一顿,颜铃愈发羞愤交加。水面堪堪掩着腰下的光景,小腿的疼痛蔓延,整个身子都紧绷蜷缩起来,将脸埋在周观熄的脖颈喘道:“算了算了,我不用你帮我了,你现在立刻先放我回去,我在水里缓好了自己出来就行,你别——”
未说完的尾音倏地淹没在喉咙深处,颜铃感觉自己身子在顷刻间腾空。
这回不再是上身发冷,而是全身上下、包括最关键的地方都透心凉了个了个彻底——因为他在瞬间被周观熄从浴缸打横抱起,完完整整暴露在空气之中!
视野紧接着陷入一片黑暗,有什么干燥柔软的东西盖在了他的头顶。
天旋地转间,大脑混沌一片,颜铃诧然地瞪圆了眼,呼吸急促,刹那间动弹不得,该遮得地方忘了掩饰,甚至连腿部的疼痛都快要忘记。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骤然坠入一片安心的柔软——他被周观熄一把扔到了卧室的床上。
惊骇不已地扯下脸上浴巾的瞬间,颜铃对上了周观熄似笑非笑的双眼。
“嘴上天天没完没了地嚷嚷着要去勾引人,”他听到周观熄不冷不热地问,“原来只到这点程度就受不了了,是吗?”
作者有话说:
小周每天扫地很辛苦,给他看点小铃铛奖励一下吧(目移
第18章 你敢和我赌吗?
半边身子露在空中,蜷成虾米状的颜铃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谁受不了了?”
耳根腾起热意,他恼羞成怒地反驳起来:“岛上天气热时,族人们都会脱掉上身,大大方方地在船上和田里干活,关系好的甚至一同沐浴洗澡呢,不穿衣服对我而言家常便饭,我有什么受不了的?”
嘴上叽里咕噜地说个没完,手上却像抓救命稻草似的紧攥那条小小浴巾,暴露了真实想法远不如嘴上说的那般坦荡。
周观熄抱臂立在床边,也不说话,淡淡睨着他。
“……再说了。”颜铃最讨厌他这样的眼神,瓮声瓮气地别过了脸,“就算是看,我最后也是给大老板看,凭什么要给你看?”
又一阵抽痛席卷在小腿上,他一时冷汗涔涔,赌气般地侧过脸将头埋在枕头里,不再去看周观熄的脸。
“颜铃。”周观熄半晌后开口道:“我想和你聊聊。”
“聊聊”二字像个独特的开关,缩在被子里的人轻轻一动,没有说话,只是把身子又往浴巾里钻了一些:“……现在就聊吗?”
眼下确实是个不尴不尬的节点,周观熄顿了片刻后道:“你缓好了之后,出来找我。”
轻掩上卧室的门,周观熄低头看了眼时间,揉揉额角,意识到今天时机火候都不太对,大概率还是开不了这个口。
却未想到在客厅内没等多久,卧室门便被拉开 ,走出个脚步拖拖拉拉的人。
颜铃裹着新换的衣袍,半潮的发丝还向下滴着水,赤着脚,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不说话,也没有看向周观熄的眼睛。
周观熄点了点头:“我有话想和你说,但是——”
颜铃突然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周观熄停滞片刻:“但是我知道,这件事可能没那么——”
话音未落,另一个喷嚏接踵而至。
颜铃捂着嘴巴睁大眼睛,顿了顿,肩膀又是一抽,接连打了个四五个响彻云霄的连环大喷嚏。
周观熄:“……你先去给我把头发吹了。”
颜铃吸吸鼻子,摆了摆手:“没事,你继续说你的就是,我没……阿嚏!”
周观熄:“……”
意识到和这人在此刻多费口舌毫无意义,他径直起身,回浴室拿了吹风机来,插好了放他手边:“吹完再说。”
颜铃迟疑地拎起这黑黢黢的器械,端详了少时。
“等等,”周观熄盯着他手持风筒的生疏姿势和诡异朝向,猛然反应过来,“你是不是之前没有用过——”
下一秒,轰鸣声起,猛烈的风毫不留情席卷在了周观熄的脸上。
举着吹风机的颜铃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调整着档位,结果不知道碰到哪个按钮,冷风顷刻间转变成炽热强风,毫不留情地再度呼啸着怼向了周观熄的脸。
周观熄:“……”
颜铃:“……”
颜铃手足无措地将线拔了下来,远远地将吹风机一把扔到桌子另一头,伤心而大声地说道:“我都说了我不需要了,头发本来就是可以慢慢干的东西,你为什么非要让我拿这种大铁筒往脑袋上吹?”
嘴上这么说的,眼睛却忍不住继续好奇地往吹风机上瞟,同时裹紧了衣袍,十分畏寒般吸了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