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手指(56)

2025-12-03 评论

  周观熄举着手机,伫立在客厅正中央,胸膛起伏,面无表情。

  卧室和客厅的木质地板间隙中,冒出了许多嫩绿的小芽,不知道源头究竟是泪水或是汗水,又或是别的什么。

  雨声越来越大,雨水蜿蜒着滑过玻璃窗。他注视着落地窗外的花园,与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对视。

  周观熄习惯提前规划并掌控一切,擅长克制情绪并压抑喜怒哀乐,就是这样的他,在昨天听到那句“随便找个人都能帮我解决”的瞬间,那样轻易而可笑地越了线。

  怒意,痛心,堪称荒诞的无能狂怒,这些昔日里和他毫无关联的情绪,却那样清晰而准确地拓写了他昨晚的心绪状态。

  答案似乎就藏在一扇无形的大门后方,他的手已经覆盖在把手上,却难以按下,无法推开。

  良久,周观熄来到客厅,弯下腰,收拾起地上的行李。

  行李不多,大多是衣物,因此角落里的那个墨色绿长丝绒盒,便格外惹目。

  那里装着一条淡青色的丝绸发带。

  会议所在的城市以丝绸织金工艺闻名,堵在晚宴会场路上的那个晚上,周观熄注视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在精品店明亮的橱窗里一眼看到了它。

  回过神时,助理已经拎着购物袋回到车内,像是另一个人格代替周观熄做出决定,付诸行动。

  窗外的雨愈发的大了,水痕蜿蜒着在玻璃上描摹出痕迹,像是天空流下的泪水。

  而周观熄的脑海里浮现的,却是缩在床上的男孩儿,流着泪说出的那句:“因为我在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啊”。

  下蛊已经成了他的执念,这一次是夜店,下一次是酒吧,未来会变成周观熄难以面对、也不愿设想的地点与场景。

  危险的看似是下进酒杯的那枚药片,但促使着他走进酒吧的,是素未谋面的大老板,是迟迟没有进展的涡斑病,是他自始至终都深信不疑的周观熄。

  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玄关处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颜铃蹦蹦跳跳地冲回屋子。他将外袍顶在头上盖着脑袋,但身上依然湿了大半,模样堪称狼狈。

  他的眼睛肿着,嘴唇也泛着微红。两人视线于空中碰撞,停滞片刻,默契地同时错开。

  “我去散了散心。”颜铃冻得哆哆嗦嗦,搓着手臂,将鞋脱掉,“没想到突然会下这么大的雨。”

  窗外雨声不止,屋内寂寥无声,他们不知道是否该提起昨晚,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

  周观熄垂眼,望向桌上的丝绒长盒。

  再一次地,他做出了那个决定。

  “把衣服换了,去洗个澡。”周观熄说,“出来之后,我们好好聊聊。”

  颜铃的身子轻轻一动,以为周观熄要开始清算昨晚的罪过,别开了脸,扁了扁嘴,说了一声“好”。

  他将盖在头上的外袍摘下,转身向卧室走去。

  然而周观熄盯着他的背影,像是被什么东西陡然钉死在原地,无法挪动脚步:“你——”

  颜铃回过头,茫然地“嗯?”了一声。

  注意到周观熄的视线,他才“哦”了一下,抬起手,摸了摸头发。

  “刚刚路过你们这边一个叫作理发店的地方。”他很轻快地说,“就顺便去剪了一下头发。”

  他似乎还没有适应新的发丝长度,手很快地下滑到发梢,悬空了片刻,才缓缓将手指蜷缩起来:“好看吗?”

  周观熄没有说话。

  那头原本纤长乌亮的发丝,被剪到了与肩膀齐平的长度,发尾微微卷起,俏皮而灵动。其实在男生之中,依旧是属于偏长而柔美的程度。

  只不过,这确实是一个无法再用发带束起的长度了。

  良久,周观熄听到自己很平静地问:“你不是说,你的头发留了很多年,你很宝贵吗?”

  颜铃笑了笑,低下头说:“是啊。”

  “小的时候不懂事,每次淘气闯大祸的时候,阿姐都会罚我剪掉头发。”

  他侧过脸,抬起手摩挲着发梢,轻声说:“因为她知道头发对我很重要。只有这样,每次看向镜子的时候,我才会想起自己犯了什么错,并永远记在心中。”

  “而这一次,哪怕阿姐不在,我也要给自己一个教训——我要记住,这里坏人很多,危险很多,谎言也很多,酒量再好,我也不会随便喝别人给的东西。”

  他看向周观熄,笑眼弯弯:“从此以后,周观熄,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再轻易相信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了。”

  又想起了什么,他低下头,一边在行囊之中摸来掏去,一边快乐地分享起来:“对了。那些理发店里的员工,求着我帮他们拍宣传图,还送了我一瓶叫护发素的东西呢。”

  “你看,就是这个,他们说可以让发质变得更有光泽,和我阿姐之前给我用的——”

  他得意地将手中的瓶子举起,却在看清面前人的脸色后,笑意渐渐淡下,犹豫着问:“周观熄……你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在地上发现了很多片碎掉的走关系,大家快来一起拼一拼吧。

 

 

第33章 齿痕

  其实半个小时前,理发店内的颜铃和“豁然”二字可以说是毫不沾边。

  他知道这天下有治病的药,却不知道还有催人动情的药。这些岛外人的手段可悲、可恶又可恨,令他毛骨悚然。

  醒来后,映入眼帘的是周观熄俊逸却疲惫的眉眼,面红耳赤的记忆于脑海中翻搅,但颜铃刹那间的唯一感觉,是劫后余生的侥幸。

  幸亏有周观熄,也幸好是……周观熄。

  毅然决然地,颜铃决定要给自己一个教训——可是他的漂亮头发,又是他好舍不得的东西。

  坐在镜子前,剪刀每咔嚓一下,颜铃的小珍珠便会跟着簌簌掉下两粒。

  感觉职业生涯即将走到终点的理发师战战兢兢,多次询问他是否真的想剪。颜铃只是哽咽着摇头,坚定地说继续。

  然而剪完之后,他对着镜子左转转右转转,难以遏止心头的震撼。

  阿姐先前给他剪的头,宛若狗啃过好几口的瓜皮,丑得刻骨铭心,因而才能被算作“教训”。

  但是这里人的技术,与颜芙的手艺简直大相径庭:发尾可以做出卷翘的弧度,头发能剪出流畅丰富的层次,发丝弧度完美修饰脸型的同时,耳饰还能更为轻松地显露而出。

  最后还免费薅了一大瓶护发素的颜铃,走出店门,对着街景发呆,完全无法伤心起来。

  这与他想要“惩罚自己”的初心相悖,于是又硬逼着自己难过起来,心情复杂地回到了家。

  颜铃抬眼,疑惑地看向面前的周观熄。

  周观熄始终缄默,立在原地,定定地注视着他的发丝。

  良久,他缓缓抬手,很轻碰了碰颜铃的发梢,像是要确定长度是不是真的如眼所见。

  闷雷声伴随着雨声响起,周观熄的脸色比窗外的天色还要难看几分,仿佛剪刀剪断的不是颜铃的发丝,而是他自己身体里某根供血的血管。

  他的神情是那样沉重,颜铃也惴惴不安起来,惊恐地抬手摸了摸头发:“难道很难看吗?”

  片刻后,周观熄指尖蜷缩,将手收回。

  “没有。”

  “可是你的表情——”

  “好看。”周观熄打断了他。

  这两个字从周观熄的嘴里出来,先是令颜铃一震,神情宛若见了活鬼,惊愕之余,他又忍不住立刻窃喜地追问道:“真的吗?”

  周观熄不再说话,于颜铃眼中,这便是默认的意思。

  “我也觉得好看。”

  心情特别愉快的颜铃用手指绕着发梢,想了想,干脆高高兴兴地在他面前坐下:“算了,洗完澡之后,我想直接睡一会儿午觉,你有什么话,现在就直接说吧。”

  周观熄静了许久,久到雨都快要停下,久到颜铃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才声调平淡地说道:“不要太过相信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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