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下一瞬,周观熄抽出桌上的纸巾,将嘴里的浆果吐出,利落地抬手,精准地扔进垃圾桌下的垃圾桶中。
他将身体重新沉入椅背,没有说话,只是与怀中的人对视。
颜铃天崩地裂:“……你为什么不咽下去?”
周观熄:“嘴巴进了莫名其妙的东西,正常人的第一反应是吐出来,或者是咬了再吐,而不是直接咽下去。”
颜铃喘息着,死死瞪着他的脸看。
几秒钟后,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也不再耽误任何练习时间,他毫不犹豫,衔起一枚果实,再次将嘴唇贴了下来。
这次他吻得更深,舌尖也用了更大的力,试图将浆果强势地推入对方口中,让其滑进喉咙——可周观熄这人的牙关像是坚冰铸成,颜铃才刚艰难撬开一丝缝隙,舌尖便被警示般地咬了一下。
颜铃吃痛,猛地一缩,后腰却被牢牢扣住。主动权顷刻间落入他人之手,惊惧不安间,自己的牙关反而一松——
于是那枚原本应该送入周观熄体内的“蛊”,竟被原封不动地……还回了颜铃的口中。
颜铃将浆果吐进垃圾桶里,怒火攻心地捶他的肩膀:“你干什么!就不能稍微配合我一下吗——”
周观熄一句话就将他钉死在了原地:“你觉得大老板会配合你咽下去吗?”
颜铃肩膀垮了下来。
他捂着嘴巴,盯着桌上剩下的那些浆果,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他眼睫微动,从周观熄怀中跳到地上,静立片刻,将散落的浆果一枚一枚重新捡回手中。
“算了,就这样吧。”他喃喃地自言自语,“我就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已经等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偏偏到这最后一步,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转过身,声音轻到要弥散在后方的夜色之中:“果然从一开始,我就是在不自量力地以卵击石,注定要被这些人掌控罢了。”
周观熄眉心微动。
行尸走肉般地,颜铃脚步拖沓,一步一步向书房外走去,同时低下头,抬手擦了擦眼睛。
周观熄的眉头终于蹙起,下意识将他喊住:“你——”
颜铃背对着他,停下脚步,几秒钟后,才微微侧过了头。
那对被初春雨水冲刷过般清亮的浅棕双眸,带着一抹狡黠的、猎物到手般得意的笑意,却唯独没有周观熄预想之中的泪光。
等到周观熄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为时已晚。
如轻盈翩翩的折翼蝴蝶一般,男孩儿再度跌入周观熄的怀抱,稔熟地将唇舌附上,将浆果送入他的口中。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不止唇齿间下了功夫,手上也暗藏了巧思——他一手拽着周观熄的发丝,迫使他将脸被动地抬起,与自己对视;另一只手,则悄无声息地探向某处……不轻不重地将掌心覆上,力度十分巧妙地一揉!
周观熄:“……”
唾液交缠,衣料窸窣,呼吸缠绵,这场对峙的战线拉得极长。几秒后,周观熄喉结的悄然一动,咽下去了什么。
——那枚浆果,心甘情愿地被他咽进了腹中。
跪坐在他身上的男孩,呼吸短促,面颊绯红,双眸却亮如白昼。他抬起手,得意扬扬地刮了下周观熄的下巴。
“下蛊成功。”他笑眼弯弯地宣布了胜利。
作者有话说:
此铃甚莽,但胜在好学,且擅长偷袭。
走关系连夜定制裆部加厚豪华西装裤中。
第36章 得偿所愿
迄今为止,颜铃最爱看的一集《米米的冒险》,是平行时空的城市番外篇。
米米吃下河岸边的神秘果实后,长出双腿,化为人形,来到人类世界的高中,结交朋友,刻苦学习,考入大学。
颜铃共情米米融入现代社会的痛苦,也欣赏米米日夜奋斗的勇敢,并认为生在岛上的自己分外幸运,不用经历“考试”这样比海啸还要恐怖的磨难。
而此时此刻的他,和米米处于相似的境地:如果将大老板的这次会面看作高考,下蛊则是他想要入读的目标大学,而颜铃自己,则是一位初期天赋不足,但胜在勤学苦练、势必当上本地状元的好学生。
一连几日,他和同学周观熄可以说是手不释卷,反复演练,将每道可能出现在卷面上的题目都烂熟于心,犯过错的知识点都谨慎复盘。
整个周末,周观熄被频频偷袭,VC和花青素补充到了极致。
对方活像是一只铁了心要“报恩”的猫科动物,来无影地叼着果子出现,成功喂到周观熄嘴中后,便撒着爪子,晃着蓬松的大尾巴去无踪了。
之前的这类举动好歹还仅限于家中,然而今天下班后,司机刚将车停稳,周观熄便感觉到怀中一沉——熟稔的“钻怀、勾脖和贴嘴”三件套再度上演,一枚酸甜的莓果顺势落入口中。
“周观熄。”始作俑者气息不稳,嘴唇像是泛着水光的红润樱桃,双目炯炯有神,“最近五次的下蛊成功率已经达到了百分百,现在的我,简直强大得可怕。”
心情大好的男孩从他的怀中跳出,推开车门便向家门跑去。
坐在前排的老谭察言观色,一脸“外面天气真是很不错”的样子,悄悄地将纸巾递到后排的置物板上。
周观熄胸口微微起伏,用手轻捻唇瓣,将果实咽下,转身下了车。
星期一,距离与大老板正式见面的日子,还有两天。
颜铃进入考前的战斗模式,一秒都不再懈怠,势必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连续一周,他都在睡前仔细用精油护理发梢,并在沐浴时滴入阿姐寄来的珍贵的纤云花露,滋润皮肤。
当然,他也不忘临时恶补岛外的知识——原本控制在一天两集的动画片,被他痛心地延长到了一天五集;学习书写的词汇量,则从一天三个增加到了十个。
他是过于爱落泪的感性体质,先前因在木质地板缝隙中滋生出了太多难以清理的嫩芽,被周观熄下达了要注意眼泪管理,否则便不准看电视的命令。
但颜铃不喜欢远远地坐在沙发上,而是偏爱紧挨电视机面前的地板看剧。他又怕泪落到地上,便从客厅角落随便搬了椅子,在电视机前坐了下来。
好巧不巧。今天播到米米妈妈去世的一集,颜铃联想到长眠在树下的阿妈,顿时泪洒木凳。
周观熄次日醒来,便看到自己早年于拍卖行拿下的紫檀木椅,静静伫立在客厅正中,俨然一派枝繁叶茂的景象——有一大簇从扶手窜出的枝干,甚至生命力旺盛地攀满了天花板,他的家已蜕变成了亚马逊雨林。
颜铃不明白,为何一张普通的木椅会令周观熄脸色铁青,但也心知闯了祸,便接连搬出“等我给大老板下蛊后,你就可以升职加薪”以及“你要好好对我,不能随便生气,知道吗”等话术为自己开脱。
听到周观熄说“下次再不记得接眼泪,就别想继续住下去”,他知道自己逃过一劫,便满不在乎地嘀嘀咕咕:“这里又不是你的家,是大老板的房子,要不是我,你还住不上这种好地方呢……”
日子鸡飞狗跳,却也平稳顺遂地流逝到了周三,与大老板见面的日子,终于来临。
颜铃提前一晚做了鱼饺和糖糕,冻在冰箱之中,叮嘱周观熄一个要用微波炉加热,一个要用烤箱复烤,确保哪怕自己不在,周观熄一个人在家也能活得很好,才放下心来。
他将头发梳好,穿上西装,郑重地将领带递给周观熄:“帮我把缰绳打好。”
妆点完毕,颜铃对着玄关处的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得不行。抬起眼,透过镜子,他看到周观熄双手抱臂倚在墙上,正望着自己。
周观熄的穿搭风格与他不同:简单的衬衫解开了一颗纽扣子,袖口挽起,露出半截精壮的小臂,修长的双腿微曲交叠。他好看得轻松简单,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