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酷刑,但他跃跃欲试。
没有五盏红灯,没有黑白格子旗,这里不过是简陋的工厂里普通的测试赛道,一个正方形的操场设计,四个普普通通的转角,随便一条繁华的十字路口设计可能都要比这个有难度。
踩下油门,车子启动。
一切的别扭消失的,灵魂像是脱离了躯壳,升高到了空中,发出满足的喟叹——对极了。一切都对极了。
最先感受到的是风。
速度带来的风。
划破面前黏稠桎梏的厚重热浪,岑维希像是从未呼吸过那样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自己破开的气息。
风中,灼热又自由的气息。
油门继续踩,全新的发动机发出咆哮,像是一场试胆游戏,过于灵敏和强力的马力先是吓了岑维希一个措手不及。但随即,他跃跃欲试了起来。
来吧,来吧,看看我们谁能征服谁!
继续推进,油门踩死。
随着他的一往无前,风越来越大,渐渐的,风不再是柔和的样子了。空气阻力像是忽然发现这个开着滑稽卡丁车的人不是拿着巨剑像砍风车一样劈开空气的堂吉柯德,它给予的也不再是玩笑打闹般的微风,而是风刃。
锋利,严肃,暴怒,要惩罚胆敢挑战它无上权威的渺小虫豸。
岑维希没有戴上护目镜,任由风透过小小的方格窗,狠狠地划在他的脸上。
他感觉脸上一阵阵刺痛,眼睛好像已经睁不开了。但是他无需睁眼,整条跑道已经在他的脑中,一切纤毫毕现,简单的弯角不需要测量磨合,他自然就知道哪里是弯心,在哪里才是最好的入弯点。
整辆车也在他的脑海中,他记住了四个轮子不一样的抓地力,过弯时候的表现,在没有主动悬挂的辅助下,他靠着自己的大脑成为自己的外挂。怎么样做,能让轮子有更多的抓地力,怎么样做,能够把这只野兽压榨到极限,但不伤害到自己。
刺痛的风像是把他带回了那个飞行的夜晚,他坐在罗斯博格奔驰AMG的副驾驶座,任由这辆自带翅膀的顶级超跑以200的加速度撞向银石赛道的路障,再然后,是突然的转弯,幅度之大似乎要扭断他的脖子,他的脸颊和墙壁擦丝而过,再近一点就是脑浆飞溅。
那时他坐在副驾驶,但是现在,方向盘在他的手中!
他在弯道的尽头猛打方向盘——
快速转弯产生的剧烈G值像是要把他甩出这辆毫无封闭的全敞卡丁车。
卡丁车是没有安全带的。对于卡丁车来说,发生事故的时候能被甩出车子,反而才是更加安全的。
这比坐在豪车超跑里更危险,至少AMG是全封闭的,而现在他一个失误就是被卡丁车甩出去,像抛一块肉饼一样撞上四周的墙壁。
但岑维希没有减速。
这是他第一次开这辆车,一辆陌生的车,从头到尾没有一丝他的痕迹——不是他选择的配色,车号,配件,款式,一切都与他无关。但是现在,他正在磨合,正在给这辆车打上属于岑维希的烙印。
记住,这才是我的开车方式。
记住,这才是属于岑维希的东西。
车辙在赛道上印出深深一道印子,岑维希闭眼听见声音都可以在脑内描摹出这次刹车留给轮胎的印记。
不够,还不够。
还能推更大——
还能刹更晚——
一圈又一圈,岑维希在烈日之下开着蓝白配色的卡丁车,像是无边热浪中唯一的一盏扁舟,翻滚着咆哮着不认输。
太阳下不只有他一个人。
萨卡,穆勒,克罗斯,甚至一屋子的工程师都从空调房里跑出来,看岑维希试车。
跑圈本来是枯燥的一件事,但是如果有个人在你的面前,每一圈都到车头擦上墙壁才打刹车,你也会为了他屏住呼吸,凝住视线,一点也不敢动,像是一场身临其境的过山车,或者一部全程高潮的动作电影。
“真是疯狂的小子,” 穆勒听见工程师用德语在嘟囔:“他是对的,他是独一无二的,值得一个与众不同的车号。”
“岑维希,” 他轻声把这个拗口的中文说出口:“他叫,岑维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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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更新!来不及查错别字了让我们更新!
*紧张刺激的周末即将到来!
*66曾经有个知名球员,现在随着他的转会,66已经是无主的号码了(
第32章 排位赛
引擎的声音逐渐歇下。
过热的轮胎发出难以维系的吱呀声音。
岑维希恋恋不舍地松开油门, 打方向盘,靠边,停稳。
一群人迎了上来。
“你想要什么车号?”
刚刚还在叽里呱啦跟他吵架的工程师挤出一个殷勤的笑容:“还想要往上面漆点什么吗?不太复杂的我们都可以试一下。”
拿下头盔的岑维希花了点时间反应,肾上腺素还没有消退, 他满脑子还是乱七八糟的刹车, 油门, 轮胎, 加速,过弯,根本没有多想的他随口说:“要不然给我漆一个‘UMMC’吧。”
“.....没问题,” 工程师满口答应:“不过这是什么?你的赞助商?”
“emm,某种程度上也算吧。”
UMMC,慕尼黑大学数学夏令营。没有这个夏令营他现在可能还在家里遛狗,或者在海淀黄庄做题。
反应过来岑维希在说什么的克罗斯听不下去了,他冷着脸把岑维希拽走:“他有点脱水,不太清醒, 我们去休息一下,待会会议室再聊。”
“要不然漆个阿森纳logo?换个红白配色怎么样?”萨卡建议。
“好啊好啊, 再加点蓝色。”穆勒起哄。红白蓝, 拜仁的配色。
克罗斯无语。他把两个捣乱分子一起镇压, 然后拎着神志不清的岑维希去换掉厚重连体的赛车服, 补水洗澡,还非常有经验地让岑维希交替冷热水——这样比较有利于运动之后放松肌肉。本来最好能够泡泡冰桶, 但是这里没这个条件,只能将就一下手动调温了。
岑维希像个小木偶一样乖巧地听着他的指挥,隔两分钟调一次水温,脏兮兮的小孩出来之后顶着红扑扑的小脸颊, 又是一颗干净漂亮的大苹果了。
满足了控制欲的克罗斯像照顾自家大狗一样,牵着岑维希坐下,塞给他一瓶电解质饮料,然后开始给他吹头发。亚洲人的头发很柔软,像是黑色的绸缎,握在手里感觉非常奇妙。
“听着,他们对你很满意,你可以跟他们谈谈条件,”他在吹风的间隙,埋下头,捧着岑维希红扑扑的脸,强迫他集中注意力:“你一个人什么也没带就过来打比赛,维修和补给都是问题。你必须抓住这次机会。”
岑维希睁着迷茫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克罗斯叹了口气,只好从头开始讲:“你带了多少钱?”
岑维希摸摸口袋,像是要展示自己的钱包。
克罗斯按住他:“好了不用给我看,你们身上能有多少钱,可能都买不起一条轮胎吧。我刚刚转了一圈,这里比赛的标准轮胎都要好几百,再高标准的要往上翻倍,你们比赛我猜一套轮胎不够的吧?”
这会岑维希听懂了。他点头。
克罗斯简直拿出了所有的耐心掰碎了讲:“所以,你要跟他们去谈赞助。让他们给你轮胎,维修,懂了吗?”
岑维希点点头。
“好孩子,”克罗斯摸摸他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巧克力塞给岑维希:“你可以慢慢想一想怎么谈,不会的可以来找我们商量。”
让岑维希去谈判的结果超出了克罗斯的预料。
不是说他谈得不好,只是谈的有点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