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宋观南点头,而后抬眼望向不远处的酒店。
“或许,会在这里。”
“和你一样,藏在了某个房间里。”杨知澄眯起眼。
两人沉默了一下,似乎都在思考。
“宋观南,”杨知澄思忖着,开口,“我们……要不去木屋区看看?”
“……是一个办法。”宋观南顿了顿。
“在那里是不是有可能碰到宋宁钧的人。”
“有可能。”宋观南回答。
两人对视一眼。
“管他的。”杨知澄腾地站了起来,“走吧。”
宋观南站起身来,将假尸块塞进包里。
杨知澄的T恤衫粘在身上,黏糊糊的,十分不舒服。
他向后伸手,正与宋观南的手相握。宋观南扶着他踩过一块高高的石头,两人翻过湖边的栈道,向距离不远的木屋别墅区走去。
……
木屋别墅区废弃已久,夜幕降临时,自然是一丝灯光都没有。
杨知澄和宋观南一起翻过栈道,率先看到的便是那一大片人造沙滩。
沙滩上已然扔了不少垃圾,五颜六色的塑料袋和普通的饮料瓶纠缠在起伏的沙子里。杨知澄四下望了望,忽然瞥见沙滩的边缘,有一行鞋印,从酒店的方向一路朝向木屋区。
“……你看。”杨知澄用手肘碰了碰宋观南。
“不知道什么时候的痕迹。”杨知澄轻声说。
“至少不会很久。”宋观南说,“有人进去了。”
杨知澄眼珠转了转,忽地,他又看到了另一条犹如蛇形般的痕迹,从人工湖的一端,由重至轻,逐渐消失在一片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沙堆之中。
他仰起头,顺着脚步,望向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木屋。
度假村才倒闭几年,大部分木屋形貌看起来都还算完好。只不过,或许是因为夜色的缘故,所有屋顶上都蒙着一层厚重的灰尘,让整片木屋区看起来黯淡荒凉。
每间木屋别墅前都用已然歪斜的篱笆圈了一片庭院似的空地。每一户门前都安装了一只深绿色的铁皮信箱,而此时这些信箱锈迹斑斑,开口处摇摇晃晃地耷拉着,里面则大都扔了几封许久无人拆开的信件。
杨知澄视线往上,这时,他看见了零星几块红色窗帘,正耷拉在其中几间小木屋大敞着的窗框上。
是他曾在酒店楼上看到过的红色窗帘。
红色在黑暗中十分醒目。夜晚没有风,那几块窗帘便看起来格外萎靡。而在耷拉着的窗帘背后,似乎藏着些方形物体。
那是什么?
好像相框。
杨知澄也不敢确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木屋的一切轮廓在夜色中都显得格外模糊,也不知有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藏在暗处,悄悄地打量着他们。
宋观南抓着杨知澄的手,率先从栈道上跳下来,踩上了沙地。杨知澄跟上时,绵软的沙子一瞬间包裹住他的鞋面。
他身子晃了晃,但又很快站稳。
杨知澄脚尖碾了碾,发现这沙地似乎有些深,踩起来丝毫没有坚硬感。
他还记得宋观南说过,度假村男主人的母亲,就被活埋在这堆沙地里。
……是了,不深的话,怎么能把一个人生生活埋死呢?
那他们踩着的沙地底下,真的都是沙子吗?
想到这时,杨知澄倏地有些发怵。
鞋面一下下陷在沙子里,发出细碎的声音。
就在这时,他的脚尖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轻轻的闷响。他低头一看——似乎是一只饮料瓶。
沙地上的垃圾很多,不乏类似的饮料瓶,五颜六色的瓶盖倒也算显眼。
但这只瓶子的外壳,包括瓶盖,都被记号笔涂得黢黑,在苍白的沙地上十分显眼。
他刚才看见这只瓶子了么?
杨知澄有瞬间的恍惚。他蓦地感到一丝丝不安,下意识后退一步,紧紧地盯着这只奇怪的瓶子。
而在杨知澄脚尖轻轻一碰之下,这只黑瓶子的瓶盖已然掉了下来。
它咕噜一转,掉落在沙地上,露出红色的、还没有被记号笔涂黑的内面。
而后,在他的注视下,一种黏腻的液体,顺着饮料瓶大开的瓶口慢慢滑落。
滴答。
滴答。
在极轻的沙沙响中,一小片沙地被浸湿了。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刺目的鲜红以一个看似缓慢的速度蔓延开来,几乎是一晃眼便来到了杨知澄脚边。呛人的腥味猛地冲入鼻腔,他顿时咳嗽了起来!
宋观南拦腰将杨知澄一抱,迅速向后退开。
杨知澄终于顺过了那一口气,抬头向饮料瓶的方向望去时,红色的鲜血仍然在源源不断地涌出。苍白沙地逐渐被浸透,被打湿的沙子慢慢下陷,寂静的沙地上,很快便出现了一块红色的小坑。
“有人埋伏。”宋观南冷冷地说。
有人?
杨知澄猛地望向木屋别墅的方向,只见寂静得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木屋中,似乎有一道黑影晃过。他看不清黑影和那鸭舌帽是不是同一个人,但……
“就怕他不出来!”杨知澄咬牙,抓着宋观南的手臂,“追他吧!”
宋观南“嗯”了一声。
此刻,两人面前饮料瓶中血液的颜色越来越刺眼,在小坑中积蓄起浅浅一滩。
而瓶口处,忽然传来怪异的声响。圆形的瓶口缓慢地变形,有什么东西正在瓶子里挣扎,似乎正试图爬出来!
宋观南不管这些,顺着拦腰的动作,直接将杨知澄拎起来扛在肩膀上。
“我靠啊!”杨知澄只感觉到天旋地转,“你干……”
颠簸中,他的胃部磕在宋观南肩上,又重重地咳嗽了起来。背后掠过一阵古怪的寒意,但没持续一会,便被宋观南身上浅淡的檀香味覆盖。
杨知澄艰难地扭过头,看了眼埋在沙滩中的饮料瓶。
一只惨白的手,正从饮料瓶的瓶口处伸出。
那只手被瓶口挤压得不成样子,骨骼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它似乎看到了杨知澄,向前一个挣扎,带着只枯瘦的手臂,猛地向他抓来,而后又突地停在了半空中!
檀香味仍然萦绕在鼻尖。杨知澄睁大了眼睛,只见那只手不断地颤抖,而后咔嚓一声,彻底断裂!
瓶口只剩下一截光秃秃的手臂。鲜血涌出的速度陡然加快,又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慢。
粘稠液体迅速被沙地吸收,饮料瓶突然滚了滚,那根惨白的手臂便掉在了被血染红的沙子上。
很快,便只剩下一两滴血珠,顺着那惨白的手臂滴落沙中。
身下的颠簸突然变缓。杨知澄紧紧抓住宋观南的衣领,低头一看,只见他已然冲进了别墅区。
进入别墅区后,一股湿润的、熟悉的气味突然包裹而来。
那是曾经桐山街雨后挥之不去的水腥味。
离他们最近的木屋别墅就在咫尺之遥。杨知澄一眼便望见那鲜红色的窗帘,正耷拉在积攒着厚厚灰尘的窗框上。
而那窗帘背后,正挂着一张相框。
相框中静静地站立着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她穿着一身红色的旗袍,优雅地倚在窗框边。
那张脸落在杨知澄眼里,十分模糊。
他看不清她的相貌,也记不住她的五官。但就在那一刻,他似乎看见,那静止不动的女人微微偏过头。
她朝着他轻轻地笑了笑。
第144章 冰湖酒店(10)
那一笑,让杨知澄心中陡然滋生出一阵细密的寒意。
他再定睛望去时,却见相框里装着的,又似乎只是张普通的女人像。他重重呼出一口气,拉扯回不知飘去哪的注意力,攀着宋观南的脖子指向人影消失的方向:“他往那里跑了。”
宋观南把杨知澄放了下来,眉头微皱,却没有贸然追过去。
杨知澄躲在他身后顺了顺气,抬眼向四周打量了一圈。
木屋大都门窗紧闭,只有少数木门上的门轴掉落,露出积满灰尘的屋内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