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宋闻琢轻轻笑了一下,声音缱绻,“我很确定一件事。”
“顾渊那个大傻子喜欢我。”
“我们是两情相悦,这就够了”
第70章 心动
那天在宋闻琢讲完那番话后, 宁雪汐没再多言,而是默默操持起了宋闻琢与顾执南的合籍大典。
其实不止宁雪汐,叶修竹几人心中同样有怨气, 但他们愿意相信宋闻琢,相信顾执南, 也更想给这两个他们最亲近的家人一场盛大的合籍大典。
傅云疏没有帮忙处理大典的各项事宜,而是做起了另一件事——闭关炼丹。
顾执南寻觅了镜月花几百年就是为了炼制九转凝华丹,既然最重要的药材已经找到, 哪怕丹方早已残缺, 但傅云疏还是想尝试一下能不能成功。
他希望能在宋闻琢和顾执南两人的合籍大典之前将这份大礼送上。
殷离声不敢打扰,在傅云疏炼丹的这些时日他便一直默默守在门口。
时间悄然逝去, 宋闻琢与顾执南的合籍大典前一夜,一个有些意外的人来到听雪峰。
“顾峰主?”殷离声侧头,微微有些讶异。
顾执南手里拎着两个白玉酒壶, 月色落在壶身上,漾开温润的光。他神色平静,眼底却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倦意。
“小师叔,”他声音不高,带着惯有的冷淡, 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感伤, “可愿陪我喝一杯?”
殷离声微怔,随即点头:“顾峰主相邀,自当奉陪。”
两人并未进静室,只在院中石桌旁坐下。桌上很快摆开酒杯,酒液澄澈,泛着淡淡灵气。
月色如洗,听雪峰的夜格外静谧, 只偶尔有风过竹林的沙沙声。
顾执南先自饮了一杯,目光落在远处沉沉的夜色里,半晌才道:“是不是奇怪,我为何找你?”
殷离声诚实点头:“是有些意外。”毕竟他与顾执南算不上熟悉。
顾执南又斟了一杯,指尖摩挲着杯沿,语气淡淡:“想了许久,同辈之中,叶修竹他们气还没消,见了面难免尴尬,我也没脸去;小辈们又不合适,师叔祖也闭关了。”
他顿了顿,看向殷离声,“算来算去,竟只有你最合适。”
殷离声默然,这么一算,他还确实是个挺合适的人选。
“不过,”顾执南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殷离声脸上,带着一丝锐利,“也不全因此。”
殷离声心头一跳,抬眼看他。
顾执南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才缓缓道:“还有一个原因——我瞧出来了,你心里有人,一个不该有的人。”
殷离声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指节泛白。他垂下眼,没承认,也没否认。
顾执南并不逼他,只自顾自又倒了一杯,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有些飘渺:“当年还没下山历练时,我与闻琢还没挑明的时候,也是这般。眼神总忍不住追着一个人,见了他就欢喜,见不到便空落,旁人说笑时下意识寻他的身影,受了伤、得了好,第一个想告诉的也是他。”
他顿了顿,自嘲般笑了笑:“只是我那时蠢,不知道这是喜欢,后来又被别的事蹉跎了许多年,也是近些年才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
殷离声静静听着,杯中酒液映着月色,轻轻晃荡。
“你看师叔祖的眼神,”顾执南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与旁人不同,不是弟子对师尊的敬慕,也不是小辈对长辈的依赖,”他看向殷离声,“是倾慕。”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很肯定。
殷离声喉咙发紧,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他从未与人言说这份隐秘心事,此刻被顾执南这般直白地戳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不必紧张,”顾执南语气缓和下来,“我无意置喙,更不会说与旁人,只是……有些话,憋在心里太久,总想找个人说说,我想你应该也一样。”
殷离声沉默许久,待杯中酒液已凉,他终于抬起眼,看向顾执南,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压抑的苦涩:“顾峰主说倾慕,可我……连倾慕的资格都未必有。”
顾执南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他是我的师尊。”殷离声慢慢道,每个字都说得很艰难,“是救了我性命,教我修行,予我立足之地的人,这份恩情,重逾山海。我……我怎敢生出这般大逆不道的心思?又怎敢让他遭受世人的非议?”
夜风吹过竹林,沙沙声更响了些。
顾执南给自己又斟了一杯,却没有立刻喝。他看着杯中晃动的月影,缓缓开口:“其实你可以更自信一点。”
他抬眸,认真地直视殷离声:“我能看出来,师叔祖对你不一般。”
殷离声浑身一震,猛地抬眼看向顾执南。
“师叔祖从不收徒,可他却为你破了例,当年他收你为徒后,即便说过不再收徒,可还是有不少人想尝试拜入师叔祖门下,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平民天才,他全都回绝了,只有你是唯一的例外。”
“师叔祖性情清冷,不喜琐事,更不耐烦教导弟子,哪怕闻琢当年曾在他膝下待过不少时日,师叔祖也没怎么指点过闻琢修行上的事,”顾执南缓缓道,“可对你,他倾囊相授,从剑法到心诀,从炼丹到制符,事无巨细,亲力亲为。”
殷离声嘴唇微动,傅云疏对他的好他自然全部记得,只是他一直以为这份好是因为师徒情分,从未敢深处想。
“还有,”顾执南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你可曾留意,师叔祖看你的眼神?他在人前总是清冷疏离,可每当目光落在你身上时,那份寒意便会不知不觉融化几分。他性子淡,却会记得你爱吃什么,修炼时哪里容易出错,甚至……连你情绪细微的变化都能察觉。”
“小师叔,你真觉得这只是师长对弟子的爱护吗?”
一连串的反问,让殷离声心潮剧烈翻涌。那些被他刻意忽略、不敢深思的细节,此刻被顾执南一一挑明,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我……我不知道。”殷离声声音发颤,既是惶恐,又有一丝压抑不住的希冀,“师尊他……或许只是……”
“只是什么?”顾执南打断他,语气难得带了几分严厉,“殷离声,你当真看不出来吗?还是不敢看出来?”
殷离声哑口无言。
顾执南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小师叔,我并非质问,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你不是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师叔祖待你,绝非寻常师徒情分那般简单。”
“我今夜与你说这些,不是要你立刻如何,”顾执南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希望你莫要妄自菲薄,更莫要因为胆怯和所谓‘世俗规矩’,错过了或许本该属于你们的缘分。”
“只盼你们不要步我和闻琢的后尘,傻傻错过了几百年的光阴。”
殷离声站起身,对着顾执南深深一揖:“多谢顾峰主点醒。”
顾执南摆摆手:“不必谢我。”
他抬头看了看已上枝头的月亮,道:“夜色已深,小师叔早点休息,我该走了。”
看着顾执南离去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殷离声独自站在院中,久久未动。
夜风拂面,带着竹叶的清新气息。他抬头望向天际明月,又转头看向静室紧闭的门扉,心中那团缠绕多年的乱麻,仿佛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理顺。
师尊对他,或许真的……有所不同。
这个认知,让他既惶恐,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