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迫自己忽略掉心底泛上的那阵酸楚,西晷依旧大咧咧地笑得开怀,“总是听姑娘们夸你来着,说你是谦谦君子无欲无求啊,嘿,把你夸得跟神仙似的,今儿个总算是见上一面了。”她春光满面似乎欢喜得紧,但视线并不与他相接。猛然又像是发现什么要命的事,赶忙退开好几步,“啊哟喂神仙哥哥,我可万万不能站在你边上!我阿玖是大粗人,身上飘的也是土腥味儿,可别污染了你一身仙气呐!”
她缩肩驼背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双手交叠在衣袖子里,笑容痞痞的很浮夸。
枢念垂眸不语。袭雀以为他是不适应这种市井间的玩笑,便柔声接上话道:“玖姑娘最爱说笑,对谁都这样,枢念你别介意。”
西晷闻言嘿嘿干笑两声,眼珠子四处乱滚,“那啥,我还是先回乐坊去吧,省得说错话惹人不开心。”她当然知道什么叫不解风情,误人良宵,所以她会自发选择离开。
“请等一下。”不料枢念忽然开口唤住了她。
西晷疑惑转身,只见那个眉眼如春的男子笑着倾身同袭雀说了几句话,而后袭雀点点头先行回乐坊,却留他一人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他照旧蓝衣素净,清雅如莲,脸上挂着云淡风轻近午天的微笑。
西晷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走近,无法言语,因为脑海里一片空白。从前她引以为傲的玲珑八面,笑靥生花的本事也在那瞬全然瓦解——她怔怔地站在那里像个傻瓜。
直至枢念将一样东西递给她,微笑淡淡道:“早便打算要还给你,总是没机会。”
西晷下意识地伸手去接,竟是克制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是那张绣图!
绣图整齐成卷,外面用那根系着银铃的红缎子扎着。
什么都还给她了。曾经藏在心底的所有——那若有似无的情意,那千丝万缕的羁绊……
一直到将那卷绣图攥在手心里攥得死死的,西晷的手还是不可遏止地战栗着。她飞快地转过脸去,逼回眼里阵起的湿雾,而后深吸口气,再转眼看他时已是眸光清明,不敢让他看见那些不当心便满溢而出的深情。
“那日……对不起。”她尽量平静地道出这句酝酿许久的话。
她已经不可能奢求他的原谅,只是不想留着遗憾。
枢念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玖姑娘何错之有?”声音依旧疏淡客气。
“我觉得自己错了,就一定会道歉,不然心里憋屈得慌。”西晷垂眸也笑,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不可能会原谅自己。她将绣图抵在胸口,嶙峋凸起的骨节使劲按捺着那份撕心欲裂的痛苦,但声音轻柔得像在诉说,“你我相处的时日虽然有限,却也有君子之义。当日大敌当前,我却临阵脱逃,害你孤军奋战,于情于理也都是不对的。我道歉——并不是求你的原谅,只是让心里好过点。你若不接受,便只当没听见。”
枢念的拳头暗暗握紧,笑容冷淡,“所以你的道歉只是为了自己心里舒坦?”只是在他身上寻找一种自我慰藉,甚至是无关痛痒的筹码——然后理所当然地派遣心里的不痛快!她当然不需要他的原谅!因为她马上就可以忘得彻底,以后照样活得逍遥自在!
西晷,你果真太无情——太无情!他悲极反笑,零星的一点心火也彻底湮没殆尽。
“枢念,不要再和我争这些了……好不好?”西晷苦笑着摇头,嘴唇被咬得发白。她明明不是那个意思啊,为何竟被他曲解成这样?她内心的挣扎,努力尝试的辩解都变得那么苍白无力。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是我理亏,是我忘恩负义,在你面前,我所有的话都是错的。我知道那天的事已经无可挽回,但我确实也曾庆幸过——”说到这儿,她竟然微微释怀地笑起来,抬眼望向远处的天,天底下碧蓝的一片缤纷烟树,繁花开满枝桠。
她迷离的神情像是说着自己的故事,而他只是个陌路相逢的人,却也能静下心来听着她一厢情愿的倾诉,“幸亏我那天回去得及时。呵呵你啊,当时也实在冲动了些,后面的弑者明明已经展开围追,你却一门心思先朝蓝茗画出手,就算你杀了她又有什么用?等你回头时已经来不及——”
“那你可曾想过,我为何会不顾后果,一心只想取蓝茗画的性命?”枢念忽地出声打断了她,笑容凉薄没有温度。
西晷怔忡了下,摇头苦笑,“我不敢想。我怕——”怕所有的臆想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你自然有理由知道,我杀蓝茗画,只是因为她害你受伤。”枢念淡淡笑起,眼里再也没有了悲郁寡欢,仿佛那些痛苦也已经隔夜。连同那些无法释怀的情,割舍不下的念,因爱生的恨——也已褪了颜色一齐被光阴埋葬。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未稚
枢念
西晷
斗气冤家
日久生情
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