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不到多年后会与一个被他忘得一干二净的丫头牵扯这般深。一思及此,突地怔住,不对,我那时,似乎也是仍惦着这丫头的。
他现在才记起,阿沁下山后那几年,他每回练功累了躺在柴堆上时,一触到胸前的牙匙便会想起她来。
那时他总想着丑丫头这会不知怎样了,说不准早忘了他吧?然后想到总有一日要出现在她面前叫她露出惊讶表情,但觉四肢又有了力气。
可为何日后却忘了这些事情,甚至下了山也没想到要寻这个人?
慕容谈细细思来,方才答阿沁话时也莫名紧张,可他一向不将旁人眼光当回事,就算对着天下武林他也敢说“小爷便是弑师了又怎样”,只有显弟,满脑正统思想,他是不愿告诉这些事让他伤心的。
可他……竟也怕这丫头用异样眼光看他!
慕容谈额上不觉泌出细汗,他想起来了,忘了这丫头也是杀了那人之后,他在山上茫茫然待了两年,心里仍是对杀了那人的事不能释怀,下意识不愿想与此相关的人事。除了绝情庄的人,那丫头是唯一知他想杀了绝情老魔的人,所以也把她忘了……那并非唯一缘由,还因他怕她猜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怕她瞧他不起才不去找她的!
难道说,他在那时就已将这丫头看得同显弟一般重要?
慕容谈冷汗涔涔。
如此倒能解释了为何自己真遇到了她时便再走不开,甚至放下显弟……但怎可能?
她那时才几岁?七八岁吧?干干瘪瘪,半张脸上还有块丑死人的淤青!
不不不,他打死都不承认少年时的自己会看上一个才七岁的丑丫头!
桌上的残烛似也察觉到他激荡的心绪,突地扑闪几下,灭了。
屋里只剩下透过窗纸洒进的月光,淡淡的。
慕容谈仍是心思翻腾无法成眠,脑中反反复复的便是这几个字:难道……不可能!
这般不知过了多久,远远传来更夫敲三更的梆声,他突然听到床上窸窣,有人轻叫了一声:“慕容谈?”
他心一跳,闭了眼不敢答她。
又是一阵,似是阿沁坐起,轻手轻脚下了床。
他感到她气息移近,在榻边静立了半晌,也不知要做什么。
因方才想那尴尬问题,他一时不敢面对她,就连闭了眼,也觉脸上火辣,似是阿沁的目光在那流连不去。
他不知她站在那看他做什么,只是心越跳越急,真怕被她听了去。
突听一声轻轻叹息,便有一只冰凉小手摸上他衣领,那一刻他使了全力,才没叫出声来。
那双凉凉的手是抖着的,他……他……似乎也要抖了。
他感到自己的领口被解开,阿沁的手慢慢探了进来,指尖很冰,可被擦过的地方却像火般烫了起来……她究竟要做什么?
几乎按捺不住要跳起来之际,颈间突地一声响,什么东西断了。
他听着那声音,突然心也不跳了。
它沉了,甚至有些凉了。
阿沁的手离开他颈间,拿了什么走到窗前。
听那不时的轻声,她似乎很慌张,其实不必,那东西一戴上天下万物皆开不了,可是只要有了钥匙,却是很容易解的……
“嗒”一声轻响,她果然解开了吧?!
又走来将什么物事放到了他枕边,真是……一点留恋也无。
一直到阿沁掩门离去,榻上的人都是静静躺着,仿佛真睡着了。
她出了巷,不愿走城门。
一来城门未开,二来……瞧着那些与某人一起走熟了的街巷,怕便走不开。
她挑了城中近山林的一处走,穿过那林子便无须出城门,下头是驿道,等天明了找辆农夫赶的牛车,求车主载她一程吧。
她两手空空,所幸身上有些银两,随处找个城镇总能养活自己。
这般想着,脸上却湿了,她胡乱抹去眼泪。
不舍,真万般不舍,即使早在来这前已下了决心,不到最后一刻却仍怕自己走不开。
阿爹死后,第一个对她这般好的人……可不能再拖着那人了,便像她儿时见到天上飞的鹰儿,本就该自由自在的,不应被改变半分……
她不知那人怎么想的,总不提分别的事,仿佛就要一直护她下去。她一向不敢问别人想法,只会拼命地做好让人不至于讨厌自己,如今她能想到的对那人最好的事,便是主动离开。
那人会生气吧?以他的性子定会暴跳如雷,骂她不告而别不讲义气吧?
阿沁不由笑了,眼睛又有些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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