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女怕恶郎(18)

2025-10-06 评论


见她目不转睛,不问清楚不罢休的样子,他干脆当成故事说与她听,“那年我七岁,与我爹住在山脚下,我爹身手好,天暖时便已猎得足够野味,卖些毛皮将一年所需花销存下了,大雪封山时就不用再进山打猎。后来新来了个官儿,听说山上有白狐,便让我爹给他猎一只做狐裘衣,他进山后就再没回来。”

虽是自己的事,他说起来仍是语气平平的,三娘不由把一对细眉拧了又拧,“你难道都不伤心吗?换了是我,定要让那官儿赔我爹来。”

“……”那年他等了半个月,见阿爹没下来,便不声不响地提了柴刀去那县官家。他七岁,猎户家的孩子总是壮些,可仍给护院打得半死扔了出来,若不是师父路过出手相救,他此刻早已不在这了。

可这些做什么要告诉她听?

于是又闭了眼装睡,任这话多的女人在耳边喂喂连声,他只是一动不动。

“什么嘛……”她喃一声,像是终于放弃,静了下来。

即使是闭着眼,仍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逗留在他身上,也不知道能看见什么?半晌,带着凉意的指尖笨拙地摸索上他的面,仍是像对待孩子一样在他的头顶拍了拍,“原来你比三娘还可怜呀……”

她又静一下,像是自言自语:“不怕不怕,我陪着你。”

虞若竹喉头微动,忍了忍才没笑出声来。

记忆中,不曾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被师父捡回去时,遍体鳞伤,就算有师父妙手照料,也躺足了半个月才能下榻。这半月内,师门的其他人也都知道了他的事情。师父收的徒儿都有一番曲折身世,加上她平日里谆谆教导,那些弟子虽然性子各异,心肠却都是好的,一个个体贴地避开他的伤处,话语也小心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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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这个女孩的身世,比起他也好不到哪去。

他在心里哼笑一声,并不与她较真。

许久,身侧的女子再无动静,只余一片均匀吐息。虞若竹睁开眼,见她将自己的肩头当枕,斜倚着睡着了,微启着唇瓣的睡容一派天真,是全然的信赖无防。实在难以想象昨夜之前,她仍是一察到他靠近,便竖起全身倒刺的乖逆模样。

爹出事之前,偶有掉入他们陷阱的幼兽全都交给自己驯养。骨子里存了天真的东西,就算非我族类,也会在日渐相处中半脱了野性,卸下防备地温存起来。虽然父亲说过山林里的东西终归属于山林,等它们长大便留不住它们,可是他却连看它们长大的机会都没有,所有的玩伴都在七岁那年让他亲手放走。

这些年他已很少想起幼时的事,可遇见这女孩后,那些事情又不时冒出心头,也许是因为她本身就像一只小兽。就连眼下由身侧传来的温热、吐在他颈间的气息里也没有多少人类的味道。

她在自己身边蜷起利爪,是因为被他驯服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不禁有些疑惑。

可是也没忘了父亲说的话。

终将分离,终将分离,上天极少给人长伴左右的机会,所以才会在分离前皮毛依偎,互相取暖。

第六章柳暗花明(1)

他们沿着河又走了两日,三娘话多,加之以为虞若竹与她“同命相怜”,对他防心已卸,一路上尽缠着他说话。俗话说莽夫怕书生,书生怕疯子,像虞若竹这样少言的人,竟也给她缠得说了不少事情。他入师门之后从未踏下山半步,过的是日复一日的清淡日子,一生之中除了随师兄下山这数月,也只有幼时与父亲相伴的猎户生涯略有些趣味,因此只将山林中如何追踪野兽,如何布网设陷阱的旧事断断续续地说了,她竟也听得津津有味。

偶尔被缠得烦了,他就干脆装哑作聋,每到这时三娘只是扁扁嘴,也不像头一天那样发脾气不肯走,只甩开他跑到前头路上自己找乐子。一旦抓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虫豸,或是哪朵野花入了她的眼,便又忘记虞若竹的可恶,折回来向他“献宝”。

只是相对于她的笑靥如花,他总是报以纹丝不动的淡睨。只有他自个知道这褪尽戾刺、天真烂漫的女孩在自己心上是轻一分还是重了一分。她的笑脸映在他心里,是使之更为柔软了呢,还是就像洒在磐石上的淡淡日光,留不下一丝痕迹?

河岸的水汽如烟如雾,轻柔漫过两人脚下,留下个持剑淡行的白影和他身边,轻扯着他衣袖的小小身形,前头的路似乎无休无止,却没有人为之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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