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阮永明打了阮净月,她忍不住窃喜。可是,当阮净月不发一言地看着阮永明,那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恨意时,她却又——有些懊悔了。她一步步误导阮净月,让他由一个天真无知的孩童变为一个蛮横暴戾的纨绔子弟,在美梦成真的这一刻,她却是——退却了。
这本是成人之间的尔虞我诈,阮净月却成了这些遗恨中最大的牺牲品。
“叔父为什么打我?”阮净月冷冷地问着懊恼的阮永明,“我说错了什么,叔父要打我?”
阮永明背过身去,声音沉闷,“净月,回你的房间去。”
阮净月声音清亮,“叔父,你还没有告诉我,我错在哪里?我哪里该打?”
房以沫的手按在他的肩,“净月,咱们先回吧,你的脸——”
阮净月闻所未闻,径自说着,“叔父,不是你教我那青楼里的都是下贱女子,那品行不端不守妇道的女人都是该死的吗?怎地我说了实话你却打我?”
阮永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是,他的确说过,可是,那时他是怀着恨的。当一切恨意在回忆里湮灭,他却忽然记起那女人最后的那一抹笑,她当时念叨着便是那一句该死的“生得相亲,死亦何恨”!
龙斯挥手支走了所有的下人,轻声开口,“都是一家子,何必这样僵着?阮公子,为阮爷端一杯酒,这误会算是解了。”
阮净月冷哼,看向龙斯,“我阮家的事不老你这个穷酸书生费心。”
龙斯浅笑摇头,躬身说道,“阮爷,既然这是你们的家务事,龙斯先行一步了。”
阮永明挥挥手,仍是没有转过身来。
龙斯临走时看一眼沉默在侧的房以沫,她脸上的瘀痕仍在,却已经开始同情起阮净月了。
“净月,”过了许久,阮永明缓缓开口,“叔父不该打你,你没有说错,那样的女子本就——该死!”
阮净月脸上的恼意却丝毫未退,“叔父,我以为你和爹一样,凡事磊落坦荡。原来,你也不过是与一般世人相同。总是口是心非,总是言行不一。”
阮永明猛地回过身,“净月莫要胡说。叔父才不是那些市井小人。”
阮净月垂下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自我记事起,叔父便宠我。我一直以为叔父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今日我才明了,叔父心里一直是瞧不起我的吗?”
房以沫独自沉默着,本是该笑的,心里却莫名的抽痛。
阮永明似是忘了房以沫就在身侧,伸手揽了阮净月入怀,“净月,净月,都是叔父的错,不该打你,不该……”
原来,净月并非无所觉。原来,一个十岁的孩童早已看得明了复杂的人心。
他拥着净月,自欺欺人地安慰着,“净月,是你多心了,你是叔父唯一的侄儿,叔父怎会瞧不起你?你年纪小的时候,叔父还不是把你当做珍宝一样,疼着宠着。而今,你已成人,我自然是对你严厉些了。”
阮净月抹着泪,看着阮永明,愤恨地问道,“叔父,我最恨瞧不起我的人。那个老女人嫉妒我娘,嫉妒爹爹宠爱我,总是对我恶言相向。原来,你是向着那老女人的吗?你说的话竟是与她万分相似了!”
房以沫很快地看向阮永明,不确定,在那一瞬间,阮永明脸上一闪而逝的是不是——阴狠?
那表情消失得太快,快到她只来得及记住他说,“净月,休得胡言!若是以后再有人该指责你,我就把她送去喂狗!就算是大夫人亦是如此。”
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明晃晃的匕首因为月光的映射闪着森冷的光,她带着它一步步靠近,一步步靠近,只差几步,她的大仇便可报了。
只是,差几步——
一颗石子狠狠地击中她的手腕,匕首瞬间落地,下一秒,一个人影飞过,地上哪里还有匕首的影子?
房以沫很快地转身看着远处消失的人,追了上去,待看到他停在树后,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开口,“龙斯,你为何不让我杀他?我等了这许久,你为何要阻止我?”
龙斯看她,“你等了十年,便只是为了这样轻易地杀了他吗?那为何等了十年?”
她轻喘着,“我怕我熬不住了。他整日在我面前,我一想到我爹死去时的惨状,我就忍不住将他碎尸万段。”
“然后,你要陪他上黄泉?”龙斯蹙眉,“两命换一命,以沫,你何时去做这样赔本的生意?”
“这不是生意,”她轻喝,“这是恨,一辈子也忘不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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