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摇头,却不知要该如何地来驳。
女子继续道:男女情爱,虽自古有之,更是流传至今,人世间时时处处似乎俱有之,可你看那昔日的阿娇长门赋,文君沽酒,那十娘怒赴江,香莲卖琴——哪一段金宵玉露到头来换得的是真个花好月圆只羡鸳鸯不羡仙?即便真的有个痴情男女,可能互守一生一世的又有几个?男子或许不薄情,但太易多情!三妻四妾,家妓舞娘,哪个男人肯一生一世只守着一个女人痴情到老?
她默然。
女子再叹口气,身为女子,便是如此,便该如此,便要如此。女子要三从四德,为何要三从四德?因为天下间,只要投生为女子,这便是宿命,无处更改,无法更改,也,无须更改。
沉静地望听呆了的她一眼,女子笑眯眯地一声叹,这是天下女子之哀,可如何不是天下女子之幸?争情争爱,争得头破血流,争得黯然伤魂,争得青丝一夜成白发,或许笑之,喜之,幸之,可到头来,还不是伤之,哀之,泪之,悲之,还不是黄粱一梦?
既如此,倒不如一切看破,舍之,弃之,厌之,恶之。
总,胜过,镜花水月,一场空。
“——伤心失望之前,我宁愿不要这伤心失望!”
女子喃喃低语,面庞上一片的沉静,竟看不出是笑是哭。
……
她被这神情哀怨认命柔顺偏又固执倔强的女子,彻底给弄傻了。
什么如此,什么三从四德,什么宿命,什么争情争爱,什么女子为何而来、来者为何,什么伤之哀之泪之悲之的啊?
她这师姐,明明是飒爽红颜,明明巾帼胜须眉的世间奇女子,却将这世间的小妇人演绎得这般入木三分,这般的委曲求全,这般的哀怨伤恸,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为了海阔凭我跃、天高任我飞啊。”她师姐理所当然地道。
再咳嗽一声,眉眼舒展,瞬间恢复她神采飞扬的勃勃英姿,她师姐笑着摇头晃脑地道:“我啊,就要这么地做给一个人看看,让她知道啊,她已占尽了世间女子的多大便宜,若再固执地钻牛角尖,我可就要看她不起啦!”
一瞬间,她有些明了,只是却也更糊涂了。
“很好奇我怎么想出了这么一番委曲求全的说辞,是不是?”她师姐自然瞧出了她的不解,却只笑笑,不肯再解释给她听了。
而后,一番变故,数度波折,她师姐终于得了她的自由,海阔凭我跃,天高任我飞。
这一时,望着这劳累沉睡着的师姐,小小突然有些明白过来。
其实,从心底,她这巾帼胜须眉的师姐,其实对那平凡的世间小妇人,有着几分的羡慕吧。
如果什么也可以不求,如果什么也可以不想,有一口饭可以果腹,有一件衫可以暖体,有一寸地可以栖身,有一片自由的天地可以任她生活,即便真的便是仿如天之鸟雀,庸庸碌碌,终日为食奔走,为物谋生,可如此平凡一生,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一种安乐?
身为世间平凡女子,这,真的已是幸福。
“可怜她一个娇弱女子!”
师门长辈的怜惜与心疼,又何尝不是如此?
心中一酸,她默默伸手,与她沉睡着的师姐将薄毯仔细盖盖。
从不曾仔细看她,从不曾想象过,在从来的笑容顽皮之下,她这师姐,却承受着怎样的苦痛!她才不过三十而立啊,为何,却已是一身的风霜?
眼眶一热,她仰首,将泪强咽回去,微掀车帘,叮咛车夫将车赶得慢一点平稳一点。
纵然还有许多许多事等着她的师姐去做,但这一刻,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无声叹口气,她轻轻顺起沉睡女子的散发,一脸的温柔。
沉睡中女子的眼,却猛地张开!“师姐——”小小一愣,而后立刻警醒,不用她师姐再提醒,不假思索地抽出腰间软剑,清叱一声,顺着车窗狠命一格!
伴随着刺耳的锐器碰撞声,她只觉手臂一麻,紧握的软剑几乎脱手而出!
“姑娘,七个!”车厢之外,马夫的低喊随即传来,伴随着马匹的狂啸怒奔,摇摇晃晃的,车厢几乎被惊马拖至散架!
左月燃面色沉静,随手将身上薄毯向上挥掠而出,沉闷的扑扑声之后,依然与车窗之外不断飞掠来的利箭缠抖的小小,只觉腰肩一热,随即身体腾空而起,几乎同被薄毯击破的车厢顶板一起飞了出去!
“师——”她恼喝,却无法扭转去势,只得顺力而跃,右手腕间系云丝全力挥出,火石电光间,躲过破空而来的利箭,借势跃上街道一旁的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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