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台上台下已是一片混乱。
霁月软鞭所到之处,官兵纷纷退让。她抢到台前,蓦地,台上令旗舞动,台侧一队黑甲铁骑迅疾而至,骑兵之后,弓箭手虚引弓弦,蓄阵待发。
蓦然回首,她已与同来的弟兄们被黑甲重盾的步兵层层隔开,再难以合成突围之势。
原来,还是中计了。
霁月惨笑,手中的软鞭却握得更紧。
“小月,我们中计了!”一名弟兄惊呼,话音还未落,最后一个字吞入腹中,他的身上已同时被插入了几柄钢刀。死不瞑目!
随着声声惨呼,又是几颗头颅被血泉冲上半空。
“小月!你走!”龙四海梗着脖子喊。
霁月一咬牙,“不!”朝着黑甲兵最密集之处冲了过去。鞭梢卷起敌人手中的刀,呼啸着飞向高台,“铮”的一声插入郡守身边的木桩。
郡守唬得一震,“龙霁月,你还不投降?”
又是一柄刀被卷了过来,刀光在冬阳之下发出清冷的寒光,郡守吓得脸色煞白,“射!给我射!反抗者统统就地射杀!”
密集的箭羽遮天蔽日,黑甲兵扬起盾牌,箭簇“扑扑”之声不绝入耳,腥浓的血弥漫开来,天上地下一片血红。
霁月一袭绿衫,站在如惊潮一般涌来的黑甲兵阵里,孤单微渺如风中的一叶飞蓬。潮起潮落,黑甲兵倒下去一排,又涌上来一排,此时此刻,生命如水泡般虚幻脆弱。
代价太大了!太大了!
程文皆手心里握了一掌的汗。“投降不杀!龙霁月!你降是不降?”郡守更是一迭声地喊。
霁月环顾四周,面色惨然。同来的伙伴们,此刻,被擒获的擒获,剿杀的剿杀。剩下刑台上未斩的死囚们,也逃不脱一个死字。
爹爹说得没错,宁可战死,也不降,不上官府的刑场。
那样屈辱地被压低了头颅,遭受全城万众的凌辱与唾骂。她不降,死也不降。
弓箭手终于被海卫军的火枪队换了下去,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龙霁月。官府显然已是不计代价了。说到底,还是黑甲兵人多,火枪一旦发射,误伤在所难免。
霁月连连冷笑,看得郡守更是一阵毛骨悚然,总觉得那长鞭随时随刻似乎就要甩到自己身上。
“射”字尚未出口,郡守感觉脖子一凉,一把短匕压在了颈脉之上。
程文皆骇然回首,见一黑衣少年,头上压着低低的斗篷,看不清脸面,哑着嗓子说:“放他们走。”
他一愣。
郡守已挣扎着挥手,“放!放他们走!”
黑甲兵如潮水一般退了下来。程文皆眼睁睁地看着黑衣少年押着郡守与龙霁月一同离去,双眉紧锁,神情若有所思。
海水那么蓝。
天高海阔,群鸥乱飞。
海船如一枚小小的梭,在泛着细碎金光的海面上破开白色的浪花,一路平稳向前。
然而,船上的人,却个个神情疲惫,眉眼沉重得仿佛再也飞扬不起来。
此刻,他们在甲板上分成两边,一边是黑衣斗笠的少年,一边是绝处逢生的蛰龙岛众兄弟。
他们沉默地注视着少年,眼中有愤怒,有绝望,有不忍,有叹息……唯独,不曾有感激。
他们不会感激他!
蛰龙岛落到如此飘零凄凉的境地,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大伙儿都还记得,他初到蛰龙岛时,因与霁月同历患难,又曾救过费安的命,同是大海上纵横无忌的汉子,相逢即相识。他们一拍即合,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曾经是那样的信任与投契。
然而,转眼之间,便是他,出卖了岛上的兄弟,引来官兵围剿。
这仇,深似海!
但今日船上之人,又无不受他深恩。
虽然,海叔、费安、瑾娘等人还是没有救出来,但,若没有他,这次贸然前去营救的众人,却无一人能全身而退。
恩怨两难全!唯有沉默。
沉默中,只听得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一声一声,声声入耳。
良久,有人叹息一声,转身离去。然后是更多的人,与他擦肩,沉默着退回到船舱里。偌大的甲板上,瞬时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他和她。
霁月不能走,亦不能退。
蛰龙岛、水牢……还有这满船的人,一肩重担都压在她的身上。
“你不怪我放走了郡守大人?”还是谢慕骁打破沉默。
压在眉眼上的斗篷被摘了下来,露出一双布满红丝的眼。
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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