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霁月怅然叹了一口气,转头遥望着碧蓝晴空之下一望无际的海浪,“我们不会相识,我还驾着新月号畅游四海,你还绞尽脑汁想要捕捉我们的身影,”说到这里,霁月微笑着觑他一眼,“然后有一天,我们会在海上狭路相逢,炮剑相向,欲置对方于死地。”
“没错,你可能会一枪轰爆我的头,我可能一炮炸毁你的船。”
“哦?你能够炸毁我的船?”霁月扬眉,“等我回来之后,你要不要试一试?”
谢慕骁大笑。
可是,笑着笑着,声音低下去,终化为一声叹息,“你还不肯放弃?”
霁月避开他的眼神,“我从不知放弃为何物,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但是,伤害我们的人,我一定会要他加倍偿还。”包括你!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那三个字,她却无法说出口。大约是……海上天晴气朗,大约是他的笑容太过温暖明亮,又或者,仅仅只是,她无法对一个刚刚救助过他们的人说出一个恨字。
恨!不容易。不恨!亦太难。
然而有一句话,她还是要对他说:“上一次,连同这一次,我代表所有的兄弟,一并谢谢你。”
“上一次?”
霁月的笑容里有一丝无可奈何的苍凉,“上一次,多谢你肯跟我们走,多谢你……做了一回我们的人质。”
谢慕骁的身手,今日她才算是第一次得见,郡守府的护卫队虽非千军万马,但也颇有气势,他在军队之中来去自如,擒敌首、全身退,信手拈来,从容不迫。
这份胆气,这等武功,岂能是一管小小的吹筒便可以唬住的?可他,任由她射中他的肩膀,任由她将他的双脚钉在地上,任由豹子从背后将他敲晕带走,任由她将他如旗幡一样挂在桅杆之上。
这一切,如今想来,不过是为了掩护她们逃走罢了。
可她,多么不甘心,多么不情愿。为什么,她要屡屡受他援手?为什么,偏偏会是他?
海风吹起她的发,凌乱地飘在耳后。望长空,一碧如洗,可前路渺茫,归来无期。若他们换一种方式相逢,或可成为良朋知己?
只是,前缘已定,今日纵分别,他日再相逢,亦不过是朝露暮蝶,碰错了时机。一个月后。
当“墨纪拉”号商船驶进浮舟港的时候,整个港口都震动了。连见多识广的老船员们都惊叹不已,称“墨纪拉”是他们生平仅见的最奢华的船队。庞大、瑰丽、精致得超出了他们平凡的想象。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说,“墨纪拉”是遥远的西方某国的皇家舰队,后来因为皇室里出了一位喜欢四处游历的公主,所以国王将舰队改装为商船,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年仅十八岁的美丽公主。
又有人说,其实船主并不是高贵的公主,而是某位富可敌国的公侯的情人,因在国内无法栖身,所以才置办如此奢华的船队,在海上比翼双飞。
更有甚者,有人说,船主其实并非凡人,而是来往于瀚海,解救落难之人的人鱼公主。因救过某国的王子,王子便送了船队给公主,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各种说法莫衷一是,甚嚣尘上。
一直到闻讯赶来的南屏郡守钱顺东步入商船,人们才意犹未尽地散去。可是,对于“墨纪拉”的好奇,却在浮洲城上空愈演愈烈,渐成燎原之势。
“钱大人,您对‘墨纪拉’号商船有什么看法?”程文皆一大早来到郡守府,捺着性子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见到陪小妾喝完早茶的郡守大人钱顺东。
钱大人一手把玩着精巧的鼻烟壶,一边迭声吩咐下人上茶。等到二人又是一番客套落座之后,才斜睨着眼睛问:“听说船队总管去过程大人府上了?不知大人又有何看法呢?”
这只老狐狸。
程文皆在心里暗咒一声,脸上却还是正了容色,道:“说起来,这船出现得实在蹊跷,谁也说不清楚它的来历。船队才刚刚靠岸,对浮洲的事情却了如指掌。大大小小的官员,该如何打点?有什么喜好?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处理得妥妥当当。依下官看……”
钱顺东端起青花白釉的细瓷茶杯,用茶盖漫不经心地拨着茶叶沫,程文皆的一句话便哽在了喉咙里。
一时又不知如何接下去。
钱顺东啜一口茶,似是对茶叶极为满意的样子,眯起眼睛笑了笑,“程大人,你是朝廷委派、兵部直辖的海司统领。按理说,海防的管制应是程大人的职责所在,怎么大人反而来问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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