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暗自挑了挑眉。
水牢设计之精巧,只在入口处便让人惊叹。若不是有陈金泳带路,就算让他找到这条隐蔽在蜿蜒山路之间的石阶,也会沿着石阶一直走下去,而错过了真正的入口。
机关开启,石壁之上赫然出现一条窄道,漆黑狭长的窄道内灼面扑出一股燥热的风,混合着腐肉长时间浸泡于水中的酸臭味,令人欲呕。
少年微微色变。
陈金泳心情大畅,积压了几日的窝囊怨屈之气,此刻,都借由水牢内的狰狞残酷发泄出来。不过是一介纨绔子弟,凭着一点祖荫,手头有几个臭钱,便在浮洲城里大摇大摆,作威作福。
怕是这辈子都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以为水牢是能随随便便拿来取乐的地方么?吓,也被吓个半死。
如此想着,顿觉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充满了飘飘然的满足感。
走出逼仄的窄道,眼前陡地一亮。
火把的光亮映照出石室的简陋。两名守卫看到陈金泳身后的少年,微微有些吃惊。
“我的脚崴了,走不得山路,让我侄子背过来的。”陈金泳在桌案上放下一个食盒,然后,提了剩下的食盒一拐一拐地朝里走,顺便还不忘嘱咐身后的少年,“你就站在这里,不要乱动。”
霁哥儿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
石室往下,又是一排长长的石梯,石梯两旁像是一个一个囚室,石门洞开,黑黝黝的室内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仿佛一个一个张开大嘴的兽,蹲踞在暗影里,等待着择人而噬。
脚步声一直在往下,渐渐地,似乎能听到水声,漫过脚背,在鞋底踏出吧嗒吧嗒的声响。
霁哥儿微微露出一点笑意,是那里了,不会错。
他扭头看着两名踞案大嚼的守卫,摇了摇头。
“你做什么?”一名守卫察觉到异样,猛地抬起头来。但,已经迟了,石壁上的火把被一阵怪异的风扑灭了,四周一片黑暗。
耳边似隐隐有呼啸的风声袭面而来。
软鞭?
守卫一惊之下镇定下来,一人拉响了石壁内的铜铃,另一人抽出腰刀揉身而上,与软鞭缠斗起来。石壁中的铜铃一端系在水牢里,一端系在山顶的哨台上,哨兵吹响了铜号,一长两短,响亮的号角声直冲霄汉,惊动了城内的居民,纷纷驻足,相互打探。
“什么事?出什么事了?”
“听号声,好像是有人劫牢。”
“劫牢?”行人神色恨恨,“又是那群海盗?”
“嘘。听说这次被抓的是海神号的副船长,龙天啸最得力的部下。海神不会轻易罢休的。”
“你怎么知道?水牢里关了什么人,官府一向都是讳莫如深。”
说话的男人愣了一下,“我就是知道,很多人都知道。”对呀,本来是如此机密的事情,自己怎么会知道的?似乎是无意中在茶楼里听到的,可茶楼那样的公开场合,谁会拿这种事来闲聊呢?
想不明白。
男人抓抓脑袋。
行人反过来安抚地拍拍他的肩,“没事的没事的。水牢那种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更何况,山顶的号角一响,漫山遍野都是官兵,海神在海上称神,到了陆地上,无风还能起浪么?”
围聚在一起的城民们神色稍安。号角声声里,两大衙门的官兵们迅速集合,奔向出事地点。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与众人反向而跑的少年。
豹子一般,逆风而行。
少年跑到码头,一脚拐进了最大的一家船行。
老板娘站在油光锃亮的乌木柜台后面,听到檐铃一响,抬起头来,见到是他,又继续低下头去算账。
少年自走到内室的门帘边,一手撩开青布帘,一面回头冲老板娘做了个鬼脸,“老板娘,你鬓边的香雪兰真新鲜,是费老板今晨才摘下来的吧?”
老板娘下意识地抬头抚了抚鬓角,风韵犹存的面容上绽开一抹似羞似喜的红晕,“啐,小鬼头,就你眼尖。”
少年大笑一声,掀帘而入。
老板娘想了一想,追着他的背影喊:“平安号就停在码头上,马上要启航了,你若要出海,那条船是最快的。”
少年脚步一顿,又返身朝外跑,经过老板娘身边的时候不忘道了一声谢。
老板娘莫可奈何地笑着摇了摇头。
平安号是一艘商船,属于浮洲城最大的船行费记船行。此刻,它停靠在码头上,全副武装,如一艘即将远征的战舰。
来往于瀚海的商队们都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一般的海盗是不敢动商队的,但若是遇上海神,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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