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不曾用膳,还有力气摔得东西?”竺薇踏进房门,越过屏风,欺身行至软榻之前,冷哼道:“我说竺兰,这花瓶值不了几个钱,要摔也摔点贵的。”
竺兰狠狠瞪着他。
竺薇这才沉下脸,“你这脾气一日不改,这病还有什么指望!”
“病!我这病——”竺兰胸口起伏不定,声音颤着,“打从我一出生,这病又何曾有过指望?”
竺薇紧抿嘴角。
“半夏说过会救我的,她人呢?”竺兰半伏在榻上,身子已是失了力气,然而眼光望来却闪动着异样的光彩,“七哥,七哥,你一向待我顶好的。小妹求你帮一次,就帮这一次——可好?”
“你还讲不讲道理?”竺薇到底忍无可忍,斥道,“……这么闹下去也总归有个由头。竺兰,半夏若是当真招你惹你,七哥自会跟她算账去。”
竺兰面上红晕褪去,脸色青白直如鬼魅,“算账?谁——谁叫你跟她算账?”她气喘吁吁地扶着榻沿坐起来,“我只要你去找她——你去找她,她若不来,你便说我就要死了——”
“胡闹!”
竺薇怒色隐起,正要斥她口无遮拦,却见她突地疾喘了两下,身子直挺挺地朝后倒去。
小双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直叫着小姐小姐便扑了过去。
竺兰已是半昏半迷,那身子触手冰冷,了无生趣。竺薇心神略乱,回身道:“去吩咐诸青备马,把巫马先生请来。”
“是,是!”
竺薇伸手一拦,眼底明明灭灭,“还有半夏,要她一并来。”
小双领命,疾步而去。福安药铺离竺府并不近,巫马先生的到来只用了将近半个时辰。
竺薇始终伴在竺兰的榻边,待巫马先生把过脉,问:“先生,舍妹的病……”
巫马先生皱一皱稀疏的眉,含糊道:“八小姐身子本属虚寒,平日里动了火气,跟这股子虚寒相抗,自是吃不消的。”
此时竺兰已悠悠转醒。竺薇回了头,绷着面色低问:“你自个儿听到了?”
竺兰不予理会,目光静静瞄到门口,又巡了回来,头一句便问:“半夏呢?”
“你打鬼门关里转一圈回来,头一个倒问及不相干的人来了。”竺薇神色淡下去,轻轻道,“你最好是敛了心思,老实养病。”
竺兰置若罔闻,突然揪住巫马先生的袖口,吃力地支起身子叫:“先生,半夏她来了,她来了是不是?”
巫马先生一呆,讷讷道:“她……她……”
“她不曾来?”竺兰神态迅速灰下去,她垂了头喃喃,“她以后不会来了吗?我知道……我早就知道,那个叫泽山的穷小子一早就相中了她,她……她要嫁人了,是也不是?”
竺薇听得面色乍变。
泽山,泽山又是谁?她急着离府,是要嫁人?竺兰足不出户,又怎么晓得这些?
“小姐,”小双低头行来,轻轻道,“半夏姑娘她人没来……心里却是惦记着你的,她——叫我把这个送了过来,说是送给你。”
竺兰怔了怔,盯住小双递来的物事。
那一根木制的发簪,簪首雕成一朵小小的莲花,做工十分粗劣,比起竺兰收藏的那些个珠宝首饰,这支发簪瞧上去还不及竺府里一根筷子来得精美。
竺兰一瞧到,面庞却像是充盈了光,“这是……她送给我的?”
“是。”小双点头应着,莫名地眼眶发红。
“她……以前我说要出银两买,她理都不理我。现下却要……要送给我?”竺兰喃喃,神色渐渐迷离。
那边厢,巫马先生好似全然听不到这些对话,只将自己带来的医药箱子收拾起来,向竺薇施礼道:“先行告辞。”
房内那将哭未哭的两个人让竺薇瞧得百般烦乱,低头应着,随着巫马先生走出了门。
他亲自送客,巫马先生也不见得多客气,慢腾腾地走在前面。竺薇心想,这就是这等医呆子师傅,才调教出半夏那等冷心冷面的弟子。
正自恍惚,余光冷不防瞥到莲花池畔一道人影。
淡淡的青灰色衫子,夜里惨白的一张面孔,脚下悄无声息,慢慢地向着这头移过来。
她走过来也招呼都不曾打,径直接过了巫马先生手里的药箱,双手抱在怀里,跟在了他的后头。
“半夏。”竺薇忍无可忍,“半夏,你站住。”
横臂拦住了她的去路,他咬牙道:“明明来了,为什么不进去?你有什么可心虚的?”
半夏定定抬眼。月色之下,依稀可见她那又黑又大的眼瞳,不见半分神采,恍惚中那分死气又覆了上来。若是不熟悉的,夜里见了她,怕是会疑心这是夜行的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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