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破晓,外面正下着淅沥小雨。马儿被店家小二牵来,又小心翼翼递来一把伞,被竺薇推了回去,丢过来一块碎银。
斜风细雨拂面而来,脑袋尚自昏沉,正是纵酒之后的征兆。
翻身上马,竺薇慢慢行出一条街。行至巷口处,就见前方停了一辆马车,诸青撑了一把伞跳下来,朝着这边跑,“七爷!”
想是见他彻夜未归,特地带了伞来迎接。
“七爷,你一夜未归……”
“没什么,只喝了点酒。”竺薇抚抚额,心想着昨夜的人与事,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昨夜里,竺兰那边如何?”
“八小姐很早便歇下了。”
竺薇颔首,“你且回去罢,不必等了。”说罢便朝着长平街的方向打马跃去。
诸青不放心,跟在后面喊:“七爷,七爷这是去哪里?”
“去把人给带回去!”
诸青闻言愕然。竺薇却头也不回,绝尘而去。
风势渐大,雨丝斜飞。竺薇抬头看向青灰色的天空,只觉胸中浊气尽散。此时心下已形成了一个想法,不再计较后果,反倒更觉轻松。
行到长平街相邻的一条巷子,打斜里突地窜出了一辆华盖马车,直直地朝着竺薇冲来。
竺薇一怔,眼见马车来势激烈,使力提了马缰疾迅后退。
那马车由一名葛衣大汉驾驭,敞了衣衫,横眉立目。见竺薇矫健避开,便甩着马鞭提缰再次冲将过来。
因时辰尚早,街上并无闲杂人等。这马车气势非凡,想必是来找麻烦了。
竺薇心里有数。本城驾了马车横行霸道的,数来数去不过是他结了梁子的那个。上次梁子结得不小,早料到他会前来报复。想必是昨夜里探得消息竺薇落了单,特地在此追踪而来。
竺薇冷笑,眼见那一马一人力大无比,担心自己心爱的马儿伤到,便只躲不攻。
他这马儿是去年十六岁生辰之时竺自成亲自挑来送他的,自是一等一的名种。只是这马儿一向驯良,哪及那野马毛躁不羁。
竺薇索性立马而定,冷笑一声,“站住!”
那大汉一呆。只见不知何时竺薇手里已多了一辆小箭,直指他的胸口位置,“再敢上前一步,休怪我弓箭无眼!”
此时车厢里爆出吼声:“冲过去!撞死他,撞死他!”
竺薇听那把声音正属赵之相所有,嘴角一翘,箭头直指车厢窗口——
弓弦一抖,小小的箭气势如虹,直射而去。
车厢里爆出了一声惨叫,驾车大汉头一个慌了手脚,“赵、赵大爷?!”
竺薇眉毛也不动一下,扯缰掉头,绝尘而去。
长安街距驻云酒楼不近,那处街道破败逼仄,几乎无法容得马车通过。
竺薇行到街头,扯缰而立。风吹到面上凉丝丝的,此时酒是完全醒了。
触目所及,整条长平街的景象尽收眼底。陈旧的房屋街路浸在蒙蒙细雨中,不见半分雅致,正是鸢都城中最穷困之人的居住之地。
竺薇在这鸢都城住了近十八个年头,却极少来到此处。放眼巡了过去,望见了街尽头的福安药堂。远远看过去是和周遭一致的破败,微雨斜飞入檐,湿了门槛,积起小摊的雨水。然而店铺的门却早早地敞开着,迎接着清晨而来的求医者。
竺薇翻身下马,进门探过。只有巫马老头一人待在铺子里,正把一些药草翻出来晾在地下,生怕雨天染了霉气。
竺薇道抖落襟上雨水,问道:“巫马先生,半夏姑娘可曾起来了?”
巫马先生眼见竺薇一大早赶来,衣衫被雨淋了个尽湿,也全不觉意外,只平平回道:“她昨夜里去救治得了急症的病人,现下尚未回来。”
竺薇一怔。
也难怪半夏不把竺兰当回事儿,她有更多的事要做。她见惯了重病者,见惯了生死,想必便把竺兰当作自己救治的病人之一,不觉例外。
竺薇数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作别巫马先生出门去。
茫茫雨幕,他不知去哪里找她。
牵了马走在街头,周遭偶有打伞的行人路过,朝他频频侧目。
竺薇向来最爱整洁,这般的落拓,怕是自己见了都要吃惊。
如此失魂落魄,不过是……为了一个人。
正自惘然,忽见前方巷子口处有人拐了过来。
竺薇立时停步。
她怀里抱了药箱,颇为吃力的样子,手里也没打伞,整个人儿好似水里捞出来一样,衣衫尽湿。那手扶在药箱之上,瓷质的白,被晨风吹得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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