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醉夏未央(30)

2025-10-06 评论


她趿上鞋子,匆匆披了件外衣就奔出房门。

“……你放了我……”

那低低的近乎呜咽的声音,正是属半夏所有。伴随着这声音,还有隐约的厮缠动静。小双怆然心惊,在屋外头颤声叫道:“半夏?”

房里静了片刻。

小双到底不放心,抖着手推门而入,“……半夏,你在吗?”

越过屏风,室里没有掌灯。依稀望见地上有两道纠缠的人影,小双大吃一惊,“是——七爷?”

“出去!”竺薇头也不回,遮住身前半夏。

小双震惊难当,呆若木鸡,“七……七爷……”

趁着竺薇分神之际,半夏蓦地推开他。

竺薇本是揪着她的衣襟,这一挣之下她外衫顿时如裂帛,脱离了身体。

她似是铁了心要躲,袍子扯脱也不理,转身就奔出房内。

脚下跌跌撞撞,跑到门槛之前突地绊了一下,重重跌到了地上。

“半夏!”小双急急去扶。

“别管她!”竺薇脸色铁青,拂袖冷笑,“且让她去,瞧她能跑去哪里!”

眼见半夏人影从园里倏忽消失,小双惶急。回头迎上竺薇,其色沉如水,眼底泛着浓重的阴郁。

这是七爷吗?这还是那个光风霁月快活无忧的少年吗?

为何一遇上半夏,他们都迷失了性子变得如此暴戾陌生?

小双心一痛,忽地眼泪掉下来。

不知是为七爷,为半夏,还是为那已离了魂的竺兰小姐。

房里寂静,只闻得竺薇沉重起伏的呼吸。小双到底担忧半夏,极力定神,惴惴道:“七爷,半夏她的眼睛……”

竺薇心中顿时一凛。是了,她的眼力尚未痊愈……

小双面带乞求,“七爷,您别气。半夏姑娘她……眼力失已,这几天身子也弱,奴婢担心——”

忽听前方传出“扑通”一声,似乎是池塘那边的动静。

竺薇勃然变色,朝着后园的莲花池急步而去。

半夏跌进了莲花池子里,待得竺薇捞起她,她尚未晕过去,惨白的一张脸自水里湿淋淋地浮上来,月色铺陈,竺薇望住她。

那双眼睛任凭睁得再大,也是浑无焦聚。

“半夏,你究竟……”话没说下去,喉口喑哑不堪,只紧紧抱住她冰凉的身躯。

心彻底软了。

这是何苦?竺兰已去,他何苦——何苦如此折磨活着的人儿?

早在竺兰出生不久,便有大夫预言这小姐体弱多病,怕是养成不长的。

能堪堪拖了一十七年,此时逝去,竺自成并无太多悲痛。竺府上下对这个妹子的离逝多多少少是有心理准备的。把这场丧事全权处理完毕,竺自成思前想后,头一个让人放不下心的却是那七弟竺薇。

这天竺自成筋疲力尽地回到了自己书房。

他把下人全部打发了,只请了竺兰生前的丫头小双过来,由她奉了茶,又搬了座椅,方才歇息下来。

“你主子已去了,接下来,有何打算?”竺自成端了茶盏,问得漫不经心,显然心思并不在这个丫头身上。

小双犹豫了一下,如实答道:“回爷的话,昨儿个七爷跟我说……说是要我继续留在府里,跟半夏姑娘做个伴。”

竺自成微微敛眉。

听这话的意思,竺薇倒是想让那个叫半夏的留下来……

“你自己又怎么计较?”竺自成瞟了小双一眼。

小双垂了头,眼泪无声无息往下掉,话说得倒也分明:“悉听主子吩咐。”

竺自成摆摆手,“罢了罢了,这事儿以后再安排。小双,你且跟我说说,那半夏,又是什么来头?”

小双定了半晌,仍是垂着头,心下倒觉无限的迷茫。

那半夏,又是什么来头?

初来之时,竺兰小姐对那个陌生的姑娘十分戒备。

半夏苍白荏弱,整日心不在焉的,还不及竺兰这个做病人的来得鲜活。然而竺兰自小卧病在床,身畔来来往往的除了年纪稚小的丫鬟便是管事的老嬷嬷,从不曾遇到年纪相仿的女孩家。

有时候她来看诊,竺兰见她像模像样地为自己把脉,便问她:“你多久开始学医?你识得字?会看医书?”

“半夏,如今这药都是由你配好煎好的?”

“你会不会下棋?半夏,要不要我教你?”

“今个儿才晓得,原来半夏是一种药草的名字。瞧瞧,我叫小双去买了几盆过来,你瞧好不好看?”

“半夏,今日晚一些回去可好?咱们再来下盘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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