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醉夏未央(4)

2025-10-06 评论


巫马先生聚精会神诊了半晌,打开了手里的医箱,取出一柄薄薄的银制小刀。随后细细刮去了那疖上腐肉,又拿出了几样瓷器,兑好了药膏敷到伤处,细细地为那乞丐包扎起来。

那乞丐伏到了地上,不住地朝他磕头。巫马先生低声交代了几句,收拾了药箱走出巷子。

“这老头心地倒好。”竺薇啧了一声,“看他来去如风的,倒也不像是受了风寒。我且去会他一会。”

“小的这就去喊。”

“不必。”竺薇拦住了诸青,翻身下马,“你且守着马儿,我去去就回。”巫马先生虽衰老年迈,走得倒也十分快。竺薇跟过去一条巷子,才望见他的人影。

“巫马先生。”竺薇喊了两声,也不见他回头。

这巫马老头是出了名的医呆子,他两耳不闻窗外事,整日只懂得看医书弄药草,身畔除了那叫半夏的女弟子也不见有别人,平日里人际来往几乎算作半窍不通。

两年前他带了女弟子来到鸢都城,原也不曾有人识得他。彼时他直奔竺府求见,自称是夏州城里的医师,在当地开了福安堂药铺。此次前来鸢都城自动请缨,就是为了救竺兰小姐一命。

当时际竺府长辈已相继去世,已由竺家长兄竺自成当家。八妹竺兰病重无方,鸢都城内名医早都请遍了,左右是无法,只得请巫马放手一试。

哪知也就是那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子,硬是把竺兰小姐一手救活过来。

他开出的药方煞是古怪,药材不好寻觅,出价也极高。好在竺府付得起银两,用千金换来竺二小姐羸弱无常的性命,一拖又是近两年。

这两年巫马先生便带了女弟子留驻鸢都,在本城长平街重开了一家福安堂医药铺,隔上三天就去竺府送药。那药方是他自己所开,煎药火候由他自己掌握,送也是亲自送过去,从不曾假以他人之手。

眼下竺薇不明,这巫马风寒既好,怎么近来仍是由那女弟子去府里送药?

诸青见少爷出了巷子,便牵住了马缰守在巷前专心等候。

“……你别怕,我不会害你。”

不远处的对话声引得诸青回了头。角落里一道人影俯了身,正对着那趴在地上的老乞丐说话。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长发垂肩,着了一袭青灰色的衫袍。巷子里青墙黛瓦,尤衬得她身影杳渺,好似要消融在灰扑扑的石壁上。

诸青认出她来,正想扬声打招呼,却见她俯身解开了乞丐颈上包扎的棉布。

她把之前巫马先生敷上的那层药膏刮了下来,又从怀里摸出一只瓷瓶,把里面的药水倒上去清洗。

诸青瞧得不解,忍不住走过去问:“半夏姑娘,你这是……”

她抬头瞄了他一眼,“敷药。”

诸青听了不解:“可是,方才你师傅他——”

“他老糊涂了,敷错药也是有的。”她答得分明,眉毛也不抬一下。清完疮口又拿出一只小木盒,掀盖挖出了点药膏,重又敷到了那疮口之上。那乞丐辨不明状况,缩着身子要躲,她伸手覆到了他的另一只肩上,“别怕……过两天就不痛了。”

诸青讶然,又不便多问,只在一旁瞧着。

竺薇作别巫马先生,远远地在巷口把这一幕尽收眼底。

此女行止异常,他不得不上前过问:“你……给他敷了什么药?”

半夏把药盒送过去,“不过是芙蓉膏。”

竺薇掀开盒盖嗅一嗅,隐约闻到药草的清香。然而他不懂医,断不清她的话是真是假,“这药可是你配的?”

“是。”

竺薇侧头打量她。

上回暮色里瞧得并不真切,这会儿才算是窥清了她的全貌。

仍是黑山白水似的一张面容。白是透明似的白,黑是暗沉沉的黑。那双眼眸望过来不见神采,全无焦聚,恍惚间倒像是……瞎子。

竺薇打了个突,注意到她眼睑下淡淡的青痕,若有病容。心下暗忖:怎么这修医的,自己倒像个痨病鬼?

瞧着她面色,竺薇状似不经意道:“方才我跟你那师傅刚刚别过,倒不知他吩咐你来换药。”

“他老糊涂了,哪会吩咐?药是我自动来换的。”

她收起了药盒,转身就走。

竺薇上了马,跟在她身后出了巷子,漫不经心瞧着她荏弱的背影。

便在此时,街对面小路上忽然有辆马车直直地冲了过来——

竺薇闻声抬头,眼见那马车来势迅疾,用尽力气扯缰侧过,马儿一声长嘶,生生闪到了街巷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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