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呵……她背叛了父亲的遗愿,背叛了明月家族,背叛了飞月银梭,只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
“对不起……”
她低低地吐出三个字,声音那么轻,不知道到底要对谁说。
她的爱情这样无望,结束它的办法只有一个。
对不起,请原谅我的任性吧。我不想像母亲那样,把将来的岁月统统埋葬在对爱情的缅怀里。
那样意味着没有将来。
母亲,也许,我比你更傻一些。
但是这是我的决定,没有谁可以改变。
哈路王的身子轻颤,雷霆震怒,大声道:“捉住她!”
飞月银梭在手,她会怕谁?金羽卫军不敢逼近,只是慢慢围上来。
明月珰退到城头边。
底下战火连天,晏军阵前有人盔甲鲜明,手握重罗长剑。
只这一眼,就给了她酸楚的柔情,方才森森笃定的明月苍不见了,她是明月珰,她是个女人,一个只想和爱人在一起的女人。
如果不能在一起……
“哥舒唱!”她扑向城头围墙,石壁冰凉,她的五内却像是被火焰烧灼,她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出这个名字,声音如此之大,仿佛可以把喧天的杀气遮盖下去,“你要不要我?”
你要不要我?
要不要我?
那一刻,世界仿佛静止了。
云梯上有战士摔下来,城头也有月氏士兵倒地不起,人声,马声,厮杀声,都被她这一句掩盖。
天地之间,只剩她这一句——
“哥舒唱,你要不要我?”
哥舒唱看到金羽卫军一步一步逼近她,他看到她手里的飞月银梭抵住自己的胸膛,如果他不回答她……如果金羽卫军冲上来……父亲……明月阿隆……鲜血书写的牌位……自儿时起严厉的教导和殷切的希望……琵琶声……歌声……她身上的酒气……你要不要明月珰……
不过短短一瞬,无数个念头闪电一样一起涌进他的脑海,每一个念头都叫他魂魄震荡,最后统统化为一句——
——“哥舒唱,你要不要我……”
魂魄受不了这样的挣扎,张牙舞爪,撕扯五脏六腑,破开泥丸,蹿至高空。
神魂虚无。
她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凄然一笑。
这一笑,就如同那一晚,笑容宛如泣血。
如果不能在一起……
我就去死。
这是唯一结束爱情的方法。
她闭上眼睛,右臂运力,就在这时,猛然听到一声惊呼,城楼底下,有人魂飞魄散一声唤:“明月珰!”
魂魄在上空,俯视着战火连天的大地,俯视着这两个人。
哥舒唱打马上前,仰望着明月珰。
一点一点,张开手臂。
上官齐大惊:“少帅!”
哥舒唱像是没有听见。
“快!快拦住他!”驰骋沙场多年的玉笔军师也失去了素日的镇定,大声道,“快!快!砍倒他的马!”
几名将士冲上去。
少帅!不能让你犯这个错!
这一错,就是万劫不复啊!
“唱儿!”上官齐在背后哑声道,“你如何对得起你的父亲——”
父亲……
哥舒唱慢慢闭上眼睛。
父亲,对不起。
我永远,永远追不上你了……
如果这真是一场错误,那也是命运的安排,谁能够阻止?
城头上,明月珰跃了下来。
黑色衣襟,像一只燕子。
她闭上眼睛。
战争的喧嚣隔得那样远,那样远,好像是前世的事。
像一条鱼沉入水底,像一只鸟飞向天空,沿着命运的轨迹,她投入哥舒唱的怀抱。
唱,已经有人砍向你的马,你能接住我吗?
底下传来马的悲嘶,她的嘴角有了一丝笑。
接不住也无所谓,我已经心满意足。
——就这样死去,最幸福。
坐骑轰然倒地,哥舒唱足尖在马背上轻轻一点,身子升上去,手臂托住了她的身子。
那一刻的感觉,完满。接住的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身体的一部分。落在尘世这样久,抱住她就像是找回了完整的自己。
问武院的身刃状元,轻盈地落下来。
战场异常安静,每个人的动作都僵住。
他们看到了什么?月氏递上降表,晏军得胜还朝。
战场已经清理完毕,除了留下一名将军在月氏暂作监国外,大军人马凯旋而归。
沙漠在夕阳下看来,如同一床巨大的毯子铺到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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