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烟叹口气,回头看看小莲。一红一白两条身影飞身跃起。
一时间腥臭难耐,浊液四溅。都是残臂断脚,还有未燃尽的尸身,满地横躺竖卧。看清楚些,原来不过是老藤残枝。
他也黔驴技穷了,弄出这些不成形的东西抵挡,好伺机逃遁。
小莲哪肯放过他?!一把揪住,扬杵狠劈。
杵在半空被拦下。
又是谁?!
她恨恨跺脚。佛光乍现,五色迷离的光华,拖了条绚烂澄明的彩虹。还未现身,便已听到笑声。待佛光敛去,杵下站了一个圆面阔耳,大腹便便的光头比丘。放手瞧着小莲,哈哈大笑。
这死老头子,不管见了谁,不管见了什么事儿,香的臭的好的坏的,总是这样咧嘴大笑。小莲愤愤地瞪他两眼,倒也不敢造次,悄悄收手。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褡裢,转身冲善法堂道:“快快与我回去,伏法认罪。”
如来怎么叫弥勒佛这老家伙来?善法堂闭了闭眼,暗暗叫苦,难道刚才种种都是真的?
怎能去做人?怎能在暗无天日的血池地狱苦熬终身?
不不不——
发狠抠紧地面,犹做垂死挣扎,白玉兰的地砖被挖出十条长短不一的指槽。他咬牙瞪眼,指着小莲道:“这个魔女私自来偷兵器,还伤了看守兵器的修罗女,我是因公负伤,凭什么伏法?”
“金杵是我主韦驮的兵器交我保管,拿走又怎么了?我也不过伤了那修罗女,你呢?把行蕴一剑穿心!”
“你若不毁封条,他怎么会死?他是你害死的!”
“呸!王八蛋!”小莲越说越气,一说到行蕴,眼眶都红了,冲上来便打,却被玉烟从背后拖住,又踢又闹。
弥勒佛也不理会,张开褡裢口,善法堂连同他的短腿一同被收进去。进去了也不甘心,犹自激烈挣扎。他拍拍褡裢,笑着转过身,稍稍一动,光裸圆硕的大肚腩便微微颤抖。
“世事有因必有果。因果相生。善法堂所犯罪孽,如来自会处置。”
弥勒又看看玉烟,点头大笑,“长得越来越像你父亲了,怪不得他会被吓一跳呢!”
玉烟也笑了,恭敬地点点头。
“行了!看你能活得开心,我也就不负阿天所托了。”弥勒拍拍肚子,笑道,“回去了,交差后还要睡觉呢!”
佛光一闪,敦厚身影缓缓冉退。人世匆匆,年年岁岁上演着一台大戏,永不歇场,永无止境。
这戏演在红尘,名为人生——芸芸众生的人生。生旦净末丑一应俱全。兢兢业业尽本分出演,从不欺场。都是主角,却在别人的生命里扮演了各色或举足轻重,或无关痛痒的配角。
看尽世情,原来人间的戏不过如此,都是大同小异,套着几个模式演绎下来,各自讲述自己的悲欢离合。
饶是这样,六界中,人界仍是最让人目眩神迷的花园。千种机会,万般可能。
所以大家都来了。神、鬼、妖、魔,连号称与世无争的佛也要插上一脚。
待久了,免不了沾上些香粉稠蜜,暮春的落花点点飘洒下来,飞红片片,落满一身愁绪情思,拂去了,又纠纠缠缠洒下来,躲也躲不掉。
晌晴薄日。
阳光下的飞花越发好看。
青竹林子里,也只有这几棵茂盛的桃花树,临水而生。满树妖艳粉白的美人,风徐徐吹过,落红也疏紧疏慢飘下,到急处,更似下了一场胭脂雨。落在溪面上,便悄悄乘着清风流水,一路流浪东行。
小莲坐在桃花树下的长椅上,花瓣落了一身。
身畔躺了个人,头枕在她膝上,长发披散。她拢了拢他的黑发,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他睡着了。
镇魂阁那一剑差点儿要了他的命。玉烟不知使了什么奇怪手法,竟让他活下来,只是一直不醒。他说,这是休养生息。快半年了。玉烟说,等到落花时节,他就会醒。
所以,她回到这个地方,他们约定了生生世世相守的地方。
溪畔本来没有桃花树。刚入春时,她特意栽了几株长成的,日日坐在这儿,苦盼花开花谢。这里离曲江池和杏园本就不远,偶尔有闲游的浪荡文人迷途至此,见桃花流水,屋舍雅然,更有莲花池,养了菡萏佳人,含苞待放,总免不了吟哦一番,于影壁上留下墨迹。
她从来没细看过这些诗文,不想看,也看不大懂,那种咬文嚼字的风花雪月实在让人费解。她宁可等她的行蕴醒来,听他完完整整,真诚无伪地说上一句——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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