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南飞(45)

2025-10-06 评论


“吟月,”原来像是睡着了的杨晔睁开眼,柔声招呼一旁寂寞无聊的小女孩,冲她轻轻一招手,“过来这边,听叔叔讲骑马打仗的故事。”

吟月欢喜得大叫一声,一改刚刚的落寞,兴高采烈地攀上杨晔的大腿;胖乎乎的小手放在他的胸膛上问道:“叔叔要讲打倭寇的事哦,穆南穆北都跟我说过,大英雄都是要打倭寇的呐!”

她软软的声音惹得杨晔忍不住笑出声来,宠溺地将她抱到胸前说:“好啊,叔叔现在就讲一个义军福州抗倭的故事。”

雁非注视着他们父女依偎在一起的样子,眼眶微微湿润起来,多么和谐的画面啊,如果没有之前的恩怨纠葛,这样的画面,将会是最幸福的全家福。

曾经,她的梦中就是这样的画面,一个深爱的男人,一个可爱的孩子,一种平静安宁的生活。后来,她对这样的梦想嗤之以鼻,因为她要不起这种简单的幸福。

“那么吟月告诉叔叔,你姓什么呢?”恍惚中听见杨晔这样问着吟月。

“不要说!”她想喊,口中却只能发出喑哑难辩的单调音节。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憎恨自己失去了声音,眼看着辛苦修筑的城池瞬间碎成残片。

“我姓柳啊!”

是女儿无辜的声音,她却宁愿选择失聪。

时间仿佛静止,直到他的步伐划破沉默,熟悉的声音再度在她耳边响起:“雁非,摘下面纱!”

她呜咽着一把推开他冲进屋里,返身想要关门。

他却不肯轻易放手,在她合上门扉前踏进一步逼进屋来,顺手关上房门。

她步步后退,看着他坚持向前逼近,哽咽在喉的哭声传不出来,压在了抽痛的心口,铁石般沉重。她退到无路可退,孱弱的身子紧贴墙壁,像受惊的小猫般瑟瑟发抖。

她不想这样,不想软弱得毫无招架之力,可他的气势是那样惊人,让她没有还手的余地。

“雁非,摘下面纱!”他反反复复强调着同一个命令,铁钳一样的手已经握住了她尖尖的下巴,逼她正视他的双眼。

透过水雾看他的样子,熟悉到让她心痛。

梦里重复了无数次的轮廓,却带着森冷的线条与残酷的眼神。

她欠他的,还是逃不开、躲不掉,要在今日,一并偿还。

她的不语再次激怒了他,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几乎捏碎了她的骨头,“雁非,摘下面纱!”他第三次强调着,不再有等待的耐心。

她的眼不敢有瞬间的眨动,像是要一次看够他的样子,苍白瘦弱的手缓缓举起,面无表情地撩开覆住脸的白纱。

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还是一样令人心醉的容颜,没有因为岁月流逝改变分毫。清澈的眸子里是他看不懂的迂回隐忍,长长的微翘睫毛轻轻地颤动,红润的双唇微启,是千言万语的欲诉还休。

那一刻,他知道,她再一次宣判了他的死刑。

“雁非,为什么瞒着我?”他讨厌这种无法抵抗的无力感,气急败坏地声讨她。

她不言语,痴痴地看着他。

“开口,现在你还认为有装下去的必要吗?”他再次加重手劲,故意忽略她忍痛逞强的表情和下巴开始浮现的青紫。

等不到回答,等到的是满室寂寞。

他冷冷地笑了,粗鲁地摔开她的身子,重重地一拳擦过她的脸颊,捶在旁边的墙上。

她的眼泪终于滑落下来,双眸无力地闭上,只有口中依稀发出模糊痛楚的音节。

他有一丝模糊的了悟,心里渐渐充满胜过矛盾的恐慌。他缓缓抬起她的下巴,手指轻抚着已泛出淤青的肌肤,语气是不自知的怜爱,“雁非,告诉我,告诉我……”

她摇头,再摇头,发出短促惨痛的声响。

他再也无法看她受苦,紧紧拥她人怀,辗转吮吸着她脸颊上的泪滴,痛楚地低吟:“让你受苦,让你受苦了……”

她突然推开他,贴着墙壁一直后退,退到离他远远的屋角,慌乱地摇头注视着他,他怎能用这么温柔的口气同她说话?好像是他亏欠了她。难道他忘记是谁把短刀刺进他的胸膛的吗?难道他不记得是谁拿走名册让朱常洛一举攻下南方义军总部的吗?

“是的,我忘了,我忘了那些旧事,只记得曾许给你的承诺。”他看穿了她的想法、她的疑问和恐惧,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打在她的心上。

“雁非,早在你重回扬州时,我就已有了预感。可我还是赌了,拿生命去赌你的感情,最后我知道,无论你的爱有多深,我都不会再用那种愚蠢的方法,因为我没有另一个五年用来忍受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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