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蝴蝶兰(90)

2025-10-06 评论


她在琴前坐下,打开琴盖。

她想起,今年夏天的许多夜晚都是在这琴旁度过的。那些刚刚过去不久的夜晚,是多么美好,多么值得留恋啊。她任思潮回溯,并没去弹琴。过了好久好久,她才把手放到琴键上,轻轻地、满怀伤感地弹响第一个音符。

她弹的是贝多芬《月光奏鸣曲》。她很快沉浸到音乐的意境之中。

一曲终了,她坐着发起呆来。

突然,她伏到琴键上掩面哭泣起来。

“你又想起‘今夜’咖啡馆,是吗?”一个喑哑的声音在她身后说。

是谁,那么熟悉,又那么生疏。白蕙回头,果然是西平站在那儿,目光幽怨地看着她。

他不是去看芭蕾舞演出了吗,怎么在这儿?白蕙不解地想。

西平今天耍了个花招。临开演前,他让办公室的小茶房拿着张他写的字条去剧场找文健夫妇。字条上说,他今晚有急事,不能去看芭蕾舞。他在外面转了一圈就回家来,他渴盼见到白蕙。

但白蕙见了他,马上站起身来,连琴盖也不盖上,扭头就往外走。

西平一把拉住她:“别走,我只有几句话。”

白蕙停住脚步,但并没回头。

西平松开手,绕到她面前,神情忧郁地说:“你瘦了。眼看着你一天天瘦下去,我……”

白蕙只觉得不争气的眼泪拚命往上涌,她强制自己把泪咽下,强制自己声音保持平静:“丁少爷,你有什么话,就请快说。”

西平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又成了丁少爷!”

白蕙略等一会,见西平不说话,便抬步向外走。

这次西平没有拉她,而是声音颤抖地说:“你一直躲着我,蕙。我知道,你恨我……”

白蕙脸朝门外,尽量装得冷漠地说:“不,你错了,我并不恨你。我有什么理由恨你?”

但西平听得出来,她是费了多大劲,才没有哭出来。他感情冲动地捶着自己的胸脯:“你应该恨我。一个对你背信弃义的人,一个伤害了你感情的人。”

白蕙仍然背对西平:“何必这样说呢,你的选择是对的。”

一听这话,西平猛地上前一步,他脸色煞白地把白蕙的肩膀扳过来,使她面对自己:“我的选择!是我自己的选择吗?你为什么故意刺我!”

不知是害怕还是心疼,或是两者兼而有之,两行热泪冲破堤防,从白蕙的眼眶直落而下。

“哦,蕙,我把你吓哭了……”西平俯下头,看着白蕙的脸,白蕙一跺脚转过身子,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

西平跌坐在沙发里。他手抚额头,半天半天,才哽咽着说:“你说得对,是我自己的选择,没人能逼迫我。……天哪,那天死在医院里的,实在应该是我,是我!”

白蕙再也不忍听下去,走到西平面前说:“不要再这样苦自己了……”

西平抬起头来,伸手去拉白蕙的手:“仔细看看我,蕙。我还是以前的我吗?我每天木头人似的吃、睡、说话,装出笑脸,陪她去商店、下舞场……可我的心,每时每刻,都象被一条毒蛇在咬,被一把尖刀在剜,支持着我没有倒下去的,仅仅是因为我留恋着你。我还想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的身影……”说着说着,他也流下泪来。

白蕙没有把手从西平的手中抽去,但她绝望地说:“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不,我要说,要说。你知道吗,蕙,我一直有个愿望,就是要用我全部的爱,抹去你眼底的那一丝忧郁。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有这个冲动。但是现在,我不仅没能抹去它,反而使它更浓更浓了……”

“别说了,请你不要再说了。”白蕙猛地抽出手,蒙住自己的泪眼。

西平从沙发上站起,拉开白蕙的手,把她拉到自己怀中,就要去吻她的眼睛。

但白蕙就象见了鬼怪一样,惊恐地把西平推开。她的力气突然变得那么大,把西平几乎推跌倒了。

“哦,蕙,为什么?”西平痛苦地叫道。

“请你,不要这样……”白蕙气喘吁吁地说。

西平垮了,他又一次跌坐到沙发上,用手捶着头:“我懂了,我再没这个权利,对吗?”

白蕙不吱声,她怕一张口,就要嚎陶大哭起来。她紧紧捂住嘴,向客厅门跑去。

“不,蕙,不要这样残忍,不要说我们之间一切已成为过去,给我一线希望吧。”西平在背后可怜地哀求。

白蕙的心软下来,她觉得自己体内每根神经都感受到西平心中的痛苦,她多么不愿意西平在这样深重的痛苦中煎熬。她真想走回去,把西平那憔悴的脸贴在自己胸口。但是她终于没那么做,只是回过头来,泣不成声地说:“我们……又何必欺骗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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