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容坐在铜镜前,忽然想起什么,於是紧张地吩咐禀贞:“你先出去,有事我再唤你进来。”
“可小姐,我才刚帮你梳头——”
“我自己来就可以。”
“那么,小姐,奴婢先出去了。”禀贞愣愣地说。
她镇定点头。
待丫头一走,她忍着腿上的酸痛站起来走到炕前,揪着心,慢慢掀开被子缎褥上,果然遗有昨夜的落红。
馥容在炕边坐下,怔怔地凝望那点醒目的殷红……
昨夜的情景,丈夫呵疼的温存与磨人的狂野,那一幕幕铭心刻骨的景象,她彷佛又重新经历了一遍。
她已经是一个女人了。
就在昨夜,她的丈夫将她从一名女孩,变成了女人。
收拾那块缎褥,她将缎布仔细地收进箱笼里。
然后,她坐回镜前,安静地审视自己的容颜。
镜中,她那张泛红的小脸,与那双水汪汪的眼中,看到一个与过去不一样的自己。
她没有惊慌,没有遗憾,心中满涨着的,竟然是甜美的滋味。
身体的归属,与心的归属,是同样的方向吗?
至少,她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对兆臣的感觉。
倘若在昨夜之前,她的心还有任何不确定与犹豫,那么在昨夜之后,她心里的云雾已经完全消散,再也没有任何疑问。今日用过午膳后,回门的女儿就要回到夫家去,自此之后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娘家与二老团聚。
这日舒雅特地亲自下厨,亲手做了好几道女儿爱吃的菜,还坚持不让女儿进厨房帮忙,充分显露了母亲疼爱女儿的那份心情。
但是在午膳之前,翰林府却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金汉久为朝鲜人越境采参引发动乱,引起大清朝皇帝不满,因而降罪于朝鲜王,要求朝鲜王为边民越境赔款一事,金汉久因与理藩院疏通不成,只好找上翰林英珠大人。
金汉久以为,英珠大人受摆到皇上重视,必定能为他拿个主意。
因事出紧急,日前又已花费数日与理藩院疏通不成,因此今日金汉久来翰林府并未先下拜帖,然而以金汉久与英珠大人的交情,不需拜帖自然也可随时登门造访。
他并未料到,这一日是馥容回门的日子。
他在翰林府前见到管事,当管事委婉告知他,英珠大人今日不方便见客时,他反而不愿离开了。
“这件事很紧急,请务必代在下通报英珠大人一声。”金汉久请求。
管家见他斯文有礼、俊朗秀逸,又是家主的至交、小姐的老师,因此不好再推拒。“我为大人您进去通报,但我家主人能不能见您,这老仆就不好说了。”
“汉久明白,请管家大人代禀便是。”
管家这才进去,不一会儿,英珠亲自迎出大门,但他身边还跟了另一个人——和硕礼亲王府的大贝勒,兆臣。
“金大人!”英珠迎上前去,拱手作礼。
“英珠大人!”金汉久回礼,目光却落在英珠身边那名丰神俊秀、高大挺拔的男人身上。
“金大人。”兆臣亦拱手作礼,他语调矜淡,没有特别的表情。
“大贝勒。”金汉久回礼,神色谨慎。
二人目光交接,谁也不让谁。
“今日正好是小女回门的日子,贤婿也在,金大人既来找老夫,必定更想见贤婿了。”英珠道。
他老谋世故,自然明白金汉久前来见他的因由。
金汉久确实想见兆臣,他已连续两次碰了软钉子,赶往理藩院却见不到主子。
英珠笑呵呵地对二人道:“贤婿、金大人,有话咱们进屋再说罢!”
一个已是半子,一个有求于他而来,今日英珠的面子够大。
兆臣首先迈开步子往府内去,金汉久随行,英珠殿后,三人径直往书房而去。
午膳前,禀贞来唤小姐。“老爷、贝勒爷与金大人都入席了,夫人请小姐也动身前往偏厅进午膳。”
“金大人?”听到这三个字,馥容愣住了。
“是,金大人也入席了。”
“你说的是金汉久,金大人吗?”
“是,正是金汉久大人没错。”
“他怎么会来呢?今日阿玛应当不会见客。”馥容喃喃道。
“听说,好像是金大人忽然来访,老爷与贝勒在书房听报的时候,贝勒爷主动提议让金大人入府拜见的。”禀贞多嘴道:“贝勒爷在理藩任职,应当认识金大人。”她认为理所当然。
然而馥容却不这么想,因为,她至少已经有那么一点点了解自己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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