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怔,石崖就算对那段受错待的过往不再索怀,也不该对爹有这么高的评价才是。这话,他不是说着好听的吧?看不到他的神情,宁信所听到的是他最真挚无伪的声音,“娘有我的时候,爹曾在盛怒之中推了我娘一把,导致娘差点流产,之后生下我这不足月的早产儿,从娘胎里便带着满身的病,而我爹便固执地认为我的病是由他一推而造成,娘后来因意外去世后,爹本可再续一房传萧家的香火,可他没有,他要将一切都留给我,包括他的家产及爱。”
顿了顿,见他并没有打断,便续道:“因为爹的心结,我成了理所当然受保护的那一个,可是我心不安啊,我不希望自己总是接受赠予的那一个,嫁人石府,原就希望爹爹在脱离了我之后会放松心结,多看重自己,过得好一点,所以明知道自己这身子嫁不得人,我仍坚持嫁了过来,极力地惹你厌烦,耍尽一切手段,实在是下下策……”
“我明白。”他轻应,置于身侧的手脚紧握成拳。
“你一定很怨恨我,都是我招惹你的,所以无论你决定怎样对我,我都不怪你。”
“我是在怨恨,怨恨你从未拿我当你的丈夫看待,为什么不让我与你一同分忧呢?你啊,真让我又爱又气啊。”他转而低哄道:“睁开眼看看我好吗?”
她修长的睫毛掀了掀,反将脸埋入手掌里。
“你在怕什么,怕我获悉你的病体之后将你休弃?原来你心目中将我定位在这么差的位置上。”
难道不是这样吗?就让她闭着眼不必面对他眼中所流露的嫌恶吧,日后回忆之时,也永远都是他的温温柔他的好。
她的心事写在脸上,令他哭笑不得,如果可以,他真想狠狠地将她吻醒,这些天来,他不止一次地拿小时的她与现在的她作比较,一次次地让重叠的温馨与激动翻扰着他的心,十三岁的她让他既想亲近又敬畏,现在的她却让他又爱又怜,老天既促成了他们的缘分,他怎会放手?
“姑爷夫人,风萧厅那里传话说,祥老爷他们,还有亲家老爷,秦方表少爷,他们都来了,急着要见你们呢!”外头传来了急切的拍门声。
“爹来了!”萧韶九倏地张开眼。
“小姐,老爷来看你了!”一旁的丫头面露喜色。
“来了,来了。”她哺道,该高兴才对,偏偏晦暗的心凝聚不了半点喜悦,她没想到,石崖这么快就通知爹来领回她了,还以为石崖对她仍有情分的。原来,是她自己高估了自己。“快去回话,我马上就过去。”
石崖没急着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小女人在钻牛角尖了,也好,就姑且让她一颗心这么吊着,算是惩罚她对他的瞒骗。
“我先过去,你刚醒来,还是多休息一阵——”
“我梳洗一下就过去。”她强自欢笑。
“也好。”她精神这么差,也许见见亲人能让她开朗一点点,而他也好借机和她谈一谈。
“小姐,老爷来你不高兴吗?”石崖走后,小丫头挨近说。
“高兴。”短暂同路的陌生人,终究是要擦身而过,这么结束也好。这缘分本来就不该有,而她也并非纠缠不清的女子,就算走,也要走得洒脱一些。
“你们两个留在这里收捡一些简单的行李。”
两人一怔,“收抬行李干什么?”
“回扬州啊。”下床做了最简单的妆扮,铜镜里映出的女人惨淡无神,她略上唇红。
流丹和敲冰两人惊讶的表情显露在镜里面,“为什么要走?你不要姑爷了吗?”
“他都通知爹来接我了,难道还不够吗?”她苦笑。
“你的意思是,姑爷嫌弃你,要让你走?”流丹一脸不可思议地说完,跳豆似的蹦到萧韶九身前,“我的好小姐,姑爷对你那么好,连我都感动了,怎么却感动不了你,反让你变笨了?你想想扬州与洛阳骑快马还要多少天的路程呀,姑爷要嫌弃你,也不可能在两天之内要老爷来这儿吧?你的心思一向十弯八窍,怎么这会儿转不过来哩!”
“对喔!”她怎么没想到,真是情令智昏了。
这么说,爹是真来看她了?可是怎么可能?别说铺子生意抽不开身,她在出嫁之前曾与爹约法三章,不必到石府探望她啊。
“小姐,咱们快去看看吧,福婶刚刚说得有些急,好像是大事不妙的样子,刚刚又听二总管和三总管窃窃私语什么秦大思公的,我这心里头怪怪的。”
萧韶九顿了顿,疑惑地轻蹩了眉头,“姑爷这两天还有没有什么异样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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