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蛮锦郎(9)

2025-10-07 评论


她抓住他肩头,将他往后一带,同时踢出一腿,足尖力道充沛,正中牛颈,午只吃痛嗄叫,庞大身体往旁颠了颠,倒下。

她不等第二头牛撞来,先行抢上,以庖丁解牛中提过的手法,拇指当点穴之用,以其余四指为刀,横削牛背,虽不见血,但水牛登时软瘫了四腿,像被抽走脊梁骨一般。

牛只砰地倒地,她立即回眸寻人。

“你没事吧?你──啊!”

男人被她过强劲力往后扯带,也倒地了,却是跌在一滩泥泞里。

他白衫尽毁不说,发上、脸上也全脏了,沾了不少泥。

然后,他睁着清朗朗的凤目迷惘瞅她,看看她,再看看倒地的水牛,接着再看看她,再看看发出呻吟的水牛,最后又移回她脸上,他似回过神,薄唇微微露笑。

天啊!“我……我很抱歉……”她不是故意扯那么用力,更不是有意把他推到烂泥滩里。“我瞧见你,想跟你一块儿同行,牛突然跑出来,我张声提点,你、你动也不动,所以……那个……”他好狼狈,一条条、一块块的红痕如此明显,惨不忍睹,却仍冲着她笑。

“是我没留神,但牛只对农家而言极其重要,伤了总是不好……”

“我、我一时情急,总不能让它们伤了你。”她见过有人被牛角刺破肚腹,那样的伤治也难治,真真死路一条。

“我的命没那么值钱。”

他语气淡然,低幽幽的,缘说笑又似乎不是。

上官净怔忡看着他,掀唇欲言,一时间竟寻思不出适当的话,只觉喉间堵着。

凤锦本想挥挥手请她别在意,衣袖一抬,带起几坨烂泥,不禁露出苦笑。

“我帮你!”她探出手。

“别过来,会把你也弄脏的。”他柔声道。

“弄脏就弄脏!”

“上官姑娘──”

“别说了。”她不知一股执拗究竟打哪儿生出,他不让人靠近,甚至有意无意轻贱自己,那让她……让她没来由地火大。

她强抢民女般一把攫住他袖中手,不容他闪脱,眼神对上那双凤目。

男人疑惑挑眉,目光深邃如渊,似也感受到她心绪浮动。

下一瞬,她的手被紧紧反握。

隔着薄袖,他五指牢握她的,那突如其来的手力让她微乎其微一震,一个模糊且荒谬的念想刷过脑海——她像自投罗网了?

有人守株待兔,她是那只傻兔,蹦着、跳着栽进陷阱里,还浑然未知。

她深吸口气,把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袋瓜。

“上官姑娘的好意,我再推辞都嫌矫情了。”凤锦终于借力起身,待站妥,五指仍握住掌中柔荑。

他竟有这么高吗?上宫净此时才发现,自个儿头顶心竟还不及他下颚!

与他站得如此之近,她得把头仰得高高地瞧他,颈子都酸了……咦?他颊面、颚下和唇上有青青的、新生出来的小髭呢!

伃细再看,他肤泽虽怪异,其实挺光滑,若非那些爬满面庞和身体的红纹,他可当定了“小白脸”,她还以为他不长胡髭……噢,他是男人,男人自然会生胡子,她胡思乱想什么?啊!他眼皮上的泥水快要流进眼里了!指尖动了动,想帮他拭去,这才发现两人手握手,都不知对望了多久?

她脸一热,忙松开力道,他却还抓住不放,双目更是一瞬也不瞬。

“凤公子,你站稳了吗?”

“啊!呃……多谢姑娘援手。”他像也从迷境中返回,长身略震,颊面红中浮赭,急急松开五指,仿佛她的手瞬间成了块烫人火炭。

他不再瞧她,迳自走到牛只身旁。

两头牛倒地后就没了方才的凶猛气势,张着铜钤般圆圆又鸟溜溜的大眼,哼着气,庞大牛身在草地上无力磨蹭。

“可怜……”

他长叹,跪在牛头边,两手抚着牛颈。

上官净跟过去,略急地解释道;“我适才使的是分筋闭穴的招式,没下重手!我、我帮它们推拿几下,只要活活血,筋顺穴通,一会儿就会好转的!”明明是为救他才击倒村民的宝贝水牛,听他难受一叹,她竟也跟着不好受,一时间真觉自个儿罪大恶极。

她才蹲下来要弥补自己造成的“过错”时,有脚步声从林间传出。

那位瘦小老伯该是发现牛只不见,正四下寻找,他从小林子里冲出来时,整张脸白惨惨,两眼焦急,但在看到凤锦时,老伯惨白面色竟有本事刷得更白,都带死气了,张得开开的嘴如同离水的鱼,被惊吓得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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