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多想,就活在当下,她的一生是决意许给宫家了。
这样静静待下,待在他身侧,静静报恩,鞠躬尽瘁,这样的一生之于她,已无所求,已觉圆满。
深吸口气,她宁下心神,将注意力放回名册上,开始春酬的发放。
盐场大仓对面建有一大栋简朴坚固的屋房,这是盐场几位大小管事或众位班头们商议事务之所,有一个颇宽敞的议事厅,厅侧则有间不大不小又有些不三不四的书房,它是书房,却有榻有枕又有被,它是主子大爷专用的房,有时在盐场待晚了,宫家主爷常直接在这儿睡下。
半个时辰前,盐场里老老瘦瘦的总管事善老爹端着一大壶酽茶,慢腾腾从议事厅晃进书房里。
他老人家里见难得宿醉的年轻主子无比可怜,只好忍痛拨出一点点自个儿珍藏已久的老茶王,意了壶浓到发紫却香到不行的浓茶端了来。
外头排起领春酬的人龙时,书房里的主子爷已灌下满满大杯浓茶,到这时,突跳的太阳穴终于缓了缓,没再继续炸得他脑子发胀。
又或者他脑子仍发胀,但眼下有事引走他所有心神,让他根本忘记头疼欲裂这种「芝麻绿豆大」之事。
「爷的这位夏姑娘当真好啊,年岁轻轻,却是少见的沉稳,有才有能,事做得极好,却不躁进、不抢功、不张狂。她把账房那儿使惯的记账法子做了几个小变动,没想到成效立见,那法子好用啊,今年春酬发得颇顺。咱想,其他几个盐场也可依照办理,爷以为如何?」善老爹见年轻主子避在窗边,一双眼直盯着对面盐场大仓,他细小眼睛于是一弯,慢吞吞笑。
宫静川以为……这盐场里的大小汉子穿着实在太「清凉」!
此时的他全然忘记盐场锅灶密布,若开工便是火光熊熊,黑云遮天,况且现下正值春末,风里多少嗅得出夏息了,在这时节,盐场一干汉子上身仅套背心、露出两只粗壮臂膀和一部分胸肌,这是再自然不过的打扮,如今来了一位姑娘,他宫大爷倒好,竟抢先替自个儿手下闹不自在了。
「成效好的话,其他的盐场自然也要跟进。」他捏捏眉心,瞥了老管事一眼。「再有……这位夏姑娘不是我的。」他只是将她带回北方,雇用她为「松辽宫家」做事,人家可没卖身给他。
说完话,他禁不住再去瞧那位神气如梅心凛绽的姑娘。
旁人哄闹,她只唇角噙笑,仍自若地与众人说话……等等!她脸红了?
她、她竟脸红了!
为何?!
「呵呵,若这姑娘不是爷的,那可真是一块『香肉』了。不是爷的,很快就是别人的。」善老爹望着窗外情景,喝着手里的那杯老茶,一脸悠然。「六子这孩子不错,肯学肯做,不怕吃苦。唔……是说赵明这孩子也挺好,斯斯文文的,做起事来有条不紊……欸,真是难以抉择啊!」
……抉择什么?
宫静川忽地一凛——
不是他的,很快就是别人的,而她会作出选择……
择偶!
本该如此,不是吗?
虽说……她曾对自己示情,甚至求亲,他既已回绝,难不成还要她陪他耗着,虚掷青春年华吗?
他突然觉得两侧额穴又鼓噪起来,喉间紧涩,有股酸味直冒……
该死!
这宿醉也太严重,昨晚那家伙带来的那坛「透瓶香」,是头究竟掺了什么?竟让他宿醉到整个胸臆被大火燎过似的,难受极了!
「呵呵呵……」善老爹持续他独有的悠悠然,只管喝茶。
一个时辰后,「庚」字班的盐工早都领完春酬,被班头吴六一个个赶去上工。
屋内,宫静川用热巾子捂了几次脸,简单漱洗过后,精神恢复了些。
长桌上搁着海盐场送来的盐船改良图,他尚未仔细研究。另外,还有两封发往京城的信待回,还有……唔……好像还有不少事待做,但此时他脑中仍有些浑沌,心口火燎后的余热犹在。
提不起劲……怎会这样?
突然——
门「咿呀——」—声被推开。
夏晓清推门一见房里人,不禁一怔,莲足陡地顿住。
「宫爷,你、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敢置信般眨眨眸。「安丹说……说昨日傍晚时分,盐场这儿有客到访,你要与那位贵客长谈,所以让他先回大宅。结果……早上未见你与明玉和澄心一起用膳,我想你该是在盐场过夜,然后一具去拜访盛家商了,怎么还在这儿?」
见他表情有些茫然,她忙提醒道:「盛老爷子今儿个七十大寿啊!」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雷恩那
宫静川
夏晓清
近水楼台
后知后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