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很想听听兰王府的老夫人到底教会你懂些什么东西?」
宫元初只听过她的吟唱,她随意轻哼,就让他被她绝美的音色迷倒了。
「老夫人能工习诗词,妙解音律,更善于琴棋歌咏,不过诗、词、歌、赋、书、画这些东西,我们姊妹四人碍于各人天赋,没有人能尽得老夫人真传。老夫人实在是当代不可多得的才女,可惜今生遇不到才子可以匹配得上她。」
风竺叹息似地说道,一边解开锦套,果见一把为杉木造成,木质松黄,以白玉制琴轸、雁足,刻工十分精美的伏羲式古琴。
「兰王爷不算才子吗?」宫元初轻笑。
「当然不算。」风竺抱着古琴细细欣赏着。「兰王爷若是个才子,对老夫人必定会爱之、惜之、珍之、重之,绝不会厌弃她,反倒去宠爱一个以色事人的侧室。在老夫人经历连连失子的悲痛,伤心过度而隐居在阁楼时,兰王爷不但对老夫人不闻不问,更把侧室宠上了天。」
每回听到秦姑姑以充满愤恨的声音诉说着老夫人凄凉悲惨的过往时,她就对王爷的薄情颇有怨怼。
宫元初低声沉吟着。
「或许老夫人过于孤芳自赏,兰王爷不是才子也就欣赏不来了。」
「有道是才子难寻,知音难觅呀!」
风竺轻轻拨弄琴弦,清澈和润的琴声令她一阵怦然心动。
听见她拨弄琴弦的声音,宫元初微微泛起笑容。
「传说四大丫鬟琴棋书画样样精,既然你找到了琴,就弹奏一曲来听听吧。」他很好奇风竺的琴技是否如传言中那般精湛。
「既是主子的吩咐,我就献丑了。」
风竺抱着琴,盘腿坐在楠木包镶床上,纤指轻拨琴弦,盈盈而歌——
「秋压更长,看见姮娥瘦如束。
正古花摇落,寒蛩满地,参梅吹老,玉龙横竹。
霜被芙蓉宿,红绵透,尚欺暗烛。
年年记,一种凄凉,绣幌金圆挂香玉。
顽老情怀,都无欢事,良宵爱幽独。
叹画图难仿,橘村砧思,笠蓑有约,蓴洲渔屋。
心景凭谁语,商弦重,袖寒转轴。
疏篱下,试觅重阳,醉擘青露菊。」
一曲终了,她幽幽收弦,抬眸眺望窗外,美目含水,似全心全意沉浸在迷离的梦境中浮沉游荡,没有发现宫元初已经离开浴盆,穿上了月白色的寝衣,静静走到她身旁深深凝视着她,掩不住眼中的惊异和赞赏。
宫元初没想到她的琴艺竟那么好,加上她清越的歌喉、浓郁的韵味,彷佛从天上传来的美妙音律,柔美得像轻云、雾霭,又像雪白的飞花漫天飞舞,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沉醉。
「美极了。」他由衷赞叹。
风竺怔然回神,含笑望住他。
「这词牌名叫《一寸金(22)》,是南宋词人吴文英所作。」她笑吟吟地说道。
「虽然他的词藻过于雕琢堆砌,没想到却很适合吟唱。」宫元初柔声低语。
「是啊,文词浓丽了些,但是因为十分讲究格律音韵,所以唱起来极好听,老夫人最爱听我唱这曲《一寸金(22)》了。」
她温柔地轻抚着琴身,小心翼翼地将琴收回锦套内。
宫元初深深看她一眼,浅笑道:「这古琴有个名字,叫『太古遗音』,你若喜欢,就送给你吧。」
风竺惊愕地抬眸。
「当真要送给我?」她的神情不可置信又有些无措。
宫元初凝眸望着她,瞳眸犹如黑水晶般晶透、清澈。
「这古琴终于找到属于它的主人,在你的手中,它才能够发出如此美妙的乐音,否则,也就只有被我冷落在墙上当摆饰的命运而已,这是你与它的缘分,是你帮它找回了它的灵魂。」
风竺怔忡地看着他,他谈的是古琴和她,但她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和她。
当初,凌芮玄将她送给了宫元初,岂不是与这名叫「太古遗音」的古琴有着近乎相同的命运吗?
在凌芮玄身边时,她尽职尽责,竭力尽忠,自觉自愿地遵守着兰王府里的所有规矩,为的就是顺利当上凌芮玄的妾室。
她就像个美丽的摆设,主子想把她摆放在哪里就可以摆放在哪里,她不能有自己的感受,也不会有人在乎她的感受。
但是,到了宫元初身边之后,她好像看见被囚在镜中的自己,慢慢地、一下一下地撞碎了镜面走出来。
一瞬间,蒙在她心头的雾霭散开了,她真真实实地触摸到了自己,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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