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番话,只说得台下众人纷纷侧目,倾听在耳,暗思在心,有几人听得暗暗点头;石魁脸色微微发青。
「如今,他们趁神教势力稍有衰退之时,又想用这种手段来伤我神教;总坛与西北分坛乃唇齿相依,唇亡齿寒--在这种时候,我们岂能任由他们这般作为?敌人还没到来,我们自己却分崩离析,被他们一一击破,岂不是徒留江湖笑柄?!」柳煜云微微仰首,神情镇定,话语却如刀如剑,直指人心!
「在座诸位,应当听说过三十年前天渊村一役,只为了追杀本教严一览先生的遗孤,出身于正教名门的六十多名子弟,围攻这一个小小山村,所有无辜老少妇孺尽数杀死……这等行径,便是我这神教中人听了,怕也要自叹弗如!」
有不少人原来听说过那一事,当时心中已自忿忿,这时听他一说,更是热血沸涌:
「好哇,正教中人不把咱们当人看,咱们跟他们拼了!」
「我就知道正教那几个兔崽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整天摆着一副道貌岸然的脸,却做那等欺善怕恶勾当!」
「柳公子说得对,咱们可不能自乱阵脚,徒留笑柄!」
石魁脸色忽青忽白,骤然运足了真力大喝一声!只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发响,柳煜云重伤未愈,被他一喝,心脉剧痛,他勉强抓住玉栏杆站定,却是无法再说话。
石魁慢慢地抬头,眼中闪过冷芒:「各位莫要听这小子胡说!我们墨衣圣教有自己的骨气,不需要你们苍圣教假仁假义的怜悯--百年之前,你们强并本教,这等耻辱,身为本教子弟怎可忘怀?!」
石魁身为长老,平日威望极高,他一言既出,几个心腹子弟立时轰然响应。
台下不少年轻人一听,也觉颇有道理,顿时,呼声如雷鸣一般远远传了开去。
柳煜云被石魁内力一震,心脉剧痛,本来尚未痊愈的伤口,此时,更是渐渐裂开了……殷红的血迅速地漫了开来……
他倚在栏杆上,望下去,一片人潮沸涌,胸口好疼,手……也似要没了力气,慢慢地,一点一点,死去……
不,怎么能死?!
灵台乍然清明,柳煜云一咬牙,指甲在掌心一掐,掐出几点鲜血;只有疼痛,才能令他保持清醒!
「石长老,你把一百年前的怨恨,寄托在现在的人身上;要这无数无辜生灵来为当年的墨衣子弟殉葬,岂不可笑!」
清冷冷一声斥,众人不觉把目光聚集在,高台上!
柳煜云白衣如雪,凭风而立,风紧,更显得白衣下的身躯荏弱消瘦;然而他凛然,甚至是夷然地,面对着一阵紧似一阵的寒风。
「我们生而为人,活着就是要有尊严地活着;但是--我们的尊严是自己的尊严,是要有力量来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妻儿父母,是要拚死抵抗正教的侵略;就算是战死,也要死得有价值。」
「墨衣教早已作古,它的尊严,只能由他们当年的教徒来维护;石长老把这笔帐盲目地记在后世子孙的头上,与本教冤冤相报,不仅不能流芳百世,还会遗臭万年!」
「何况--」柳煜云微微仰起了脸,阳光照在他全无血色的面容上,苍白,却坚定,「现在,听我这席话的人中,有不少是本教西北分坛的兄弟,不少是武林各道的朋友,却没有一个是墨衣教的弟子!我们要维护的,应该是苍圣教的尊严!」
柳煜云说的时候,台下一片寂静。
只有风的声音,远远近近,呼啸着。
所有人都怔住了,被震慑了,几千几万双眼静静地凝视着高台:他们这一生,为功名活,为利禄活,甚至,只为了活着而活,此刻,却有这么一个声音告诉他们:
要为了自己的尊严,而活。
不再,把命运,交给别人,决定--
柳煜云傲立高台,风,吹得他衣袂飞扬;伤口撕心裂肺地痛着,指甲在手心、掐出片片红痕,几乎可以听到血滴落在衣襟上的声音,生命流逝的声音……
他连眉毛也不耸剔一下,整颗心,都不在自己的身上。
韩剑按着剑,肃然立在一边,心却被那渐渐红透了的衣衫,刺得滴血:云儿,你这样是撑不了多久的,云儿……
韩剑难受得想转过头去,但他没有。
他按剑,定定地守在柳煜云身边,如一尊雕像。
石魁脸色苍白如雪,就在柳煜云说话的时候,他明白了,明白自己终于输了。是的,无论是柳煜云先前的说话,还是自己反驳的语言,都只是煽动听众的情绪;然而,这一次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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