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带血。
胡昊早已哭得声音嘶哑,推到全身无力,只觉得天地茫茫,世界上似乎只剩下自己一人,还有,就是那个失魂落魄不再有笑容甚至连眼泪也成为奢侈宛如行尸走肉的青年……
绝望恐惧如潮水一般漫上来。他只能紧紧地抱住韩剑的腿,好似那便是救命的稻草……哭不出声音,只能让眼泪静静流着……因为至少,那泪水,是暖的。
温暖……韩剑空茫的眼中,忽然间隐隐有了一点神采,嘴唇艰难地动了一下,缓缓的,四肢似乎也有了知觉。微微侧过头来,发觉胡昊蜷在自己足边,吹息细细,借着月光看见小脸上泪痕两道……想来,是哭累了,睡着了。
这孩子,方才想必是又害怕又担心,可苦了他……
云儿不在了,我自己怎样已经无所谓了,可是不能让这孩子受苦……韩剑心疼地看了胡昊一眼,伸出手去,小心拭去小脸上残留的泪水。然后,轻轻地把他抱起来,凄然垂下了眸子:「昊儿,对不起,咱们……走吧。」
离开,就阻隔了天上和人间,此生此世。
韩剑深深吸口气,徐徐吐出,这样子,眼泪就不会流出来……云儿,对不起……一直到最后的最后,我都不能陪着你走完,对不起……
只是短短一句话一个决定,心中就轻易滴出血来……再次深深呼吸,韩剑强忍着胸口窒息般的悲痛,然后他抬头,深深望了一眼苍茫的天:
云儿,云儿,天上人间,你知我懂我,不需言语。
他站起身,向着山下一步一步走去,没有回头看一眼。
他的身后,竹林凄然而立,在夜色下看来竟是肃穆苍茫,宛如坟冢。
偶尔还有风淡淡的吹过,凄凉如一生的长叹……
此生,此世,缘生,缘死。
韩剑抱着胡昊,一步一步从云栖山上走下来。一边是西湖之畔晚树婆娑,水声细细碎碎敲打着堤岸,一边是钱塘江上渔火点点,风高浪急。
韩剑怔了怔,向钱塘江走去。
他小时侯听父亲说过,钱塘江是连着大海的,杭州人的母亲若是西湖,父亲就是钱塘江。后来,听云儿说,钱塘江年年都泛滥成灾,无数的人修筑堤坝防着江水,最后死了,却只是一叶苇席,载着尸骨葬身于江涛之中……生时要防着,死时却必然归于它的怀抱。
命运何等讽刺。
韩剑记得云儿这么说着,这么冷冷笑着,然而这笑容之中,是不是无奈辛酸有没有一点点凄凉……不记得了,他摇头,恨死了自己的记性。
月色幽冷,江水空空流转,而江上的芦花还没开。
如果开了,会不会像大漠上那一场白雪?
……不知道。
他只看见远离堤岸的地方,有一间小小的茅屋,里面透出灯火的微芒。
韩剑一震,定下心来向那里走去。好歹,也要先填饱肚子。
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他轻轻扣响了木板门。笃笃两声后,又静了一会儿,屋子里面才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是谁啊?」声音很老,却很有精神。
韩剑一怔,连忙回答:「呃,在下、在下韩剑,因为城门关了赶不上宿头,请问,老丈是否可以行个方便?」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
江上风冷,胡昊微微一颤,轻轻咳嗽两声。韩剑一惊,忙解下披风将他裹好,紧紧抱在怀里。
屋子里的老人听到咳嗽声,微微吃了一惊:「你带着小孩子?江上风大,也不怕孩子冻着?」语气里竟充满了关切慈爱。
韩剑一怔:「我……」
老人微一沉吟,叹息一声:「既然如此,你进来罢!只是进来以后,千万不要乱碰屋里的东西。」
韩剑听他说话古怪,也不起疑,只「恩」了一声,道:「多谢老丈。」轻手轻脚推开门,闪身而入。
屋子很小,被一帘苇席分作两间。里面看不见,外间只有一张桌子三把椅子。桌上摆几个粗糙瓷碗,一盏油灯。
一个老人以手支肘,静静地坐在一边。灯火明灭,照见他一身朴素白袍,打几个补丁,分明是穷苦人家打扮。然而……韩剑心中一震,尽管老人鬓丝如雪满脸皱纹,眼神却很清澈,眉宇间更有一股英华之气!
……那气质……好象云儿……
心里不觉一酸。
老人见他进来,抬头看了他一眼。韩剑心里又是一震,这老人的眼神宁静悠远,仿佛有很多很多前尘往事蕴在其中……来不及多想。
老人站起身来,冲他淡淡一笑道:「看样子你是累了,坐下歇会儿。对了,孩子是不是觉得冷?我给他冲杯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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